茶凉 - 第15章

来到教师办公室的门前，她迟疑了
几秒钟还是敲了敲门。里边传出了
一声“进”，季清恬才推开门。
坐在教师办公室的老师，正在低着
头备课，第一节课是她的课。她没
抬头，低着头问“什么事？”
季清恬知道，迈进了这道门槛，说
出这句话前，都有反悔的余地。但
说出这句话以后，就没有其它选择
了。
“老师，我要办理转学。”一瞬间
的选择，决定着千万的未来。但这
一刻，这就是她的选择。
老师抬起头，见面前的学生是季清
恬，她皱了皱眉。昨天傍晚的那段
视频，整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都已
经看过了，虽然事态和影响都有些
严重，但根据这两个学生平日里的
表现和成绩，学校这边暂且没考虑
记处分。
“季清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段视频确实打破了她在所
有老师心目中的“形象”，但学
校这地儿，最终还是要拿成绩说
话的。
“知道…我要转学。”季清恬更
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学校
她是待不下去了，她不想在这里
被侮辱到毕业。擅自做出这个决
定，她觉得对不起奶奶。但等奶
奶醒了，她会好好解释的。奶奶
一向尊重她的所有选择，奶奶一
定会理解她的。
老师放下手里的课本，打量着季
清恬的神色。“为什么呢？你应
该很清楚，咱们校是本市最好的
高中，以你现在的成绩，保持下
去，高考一定会非常理想，未来
和前途也无可限量。”
没有哪所学校，会愿意失去一位
这样优秀的学生。季清恬明白老
师的良苦用心，从小到大每个人
都说，她是块学习的料，是个小
天才。可她现在，不想走这条路
了，目光短浅也好，欠缺考虑也
好，就这样吧，她想。
“我明白的老师，这些我已经考
虑过了。但这些对于现在的我来
说，并不重要了。我只想转学。”
“是因为那段视频吗？季清恬，学
校目前是没打算给予你处分的，这
点你可以放心。”
季清恬摇了摇头，抱歉的笑了笑。
“老师，什么都不为，我只是不
想在这里待了。”
见她态度明确，不留一丝余地。老
师惋惜的叹了口气。“那你想转去
哪里？”
要转的学校，她在短短的间隙里已
经想好了。ICU的治疗费用她不是没
有了解过，奶奶还需要治疗多久谁
也不清楚，家里的存款也没多少，她
现在满脑子都想赚钱，多赚点钱。
“我想…转去职业高中。”
学些技术总是派的上用场的，课余时间
她也可以多做几份兼职，还可以逃离这
座牢笼一般让她窒息的学校，两全其美。
“啪——”老师重重的摔了下桌面上厚
厚的书本，声音是压抑不住的不可置信。
“你这是自甘堕落！知道职业高中是什
么地方吗？那是差生的聚集地，你这个
成绩，转去那样的学校，到底怎么想的？
把你家长叫来！”
季清恬手垂放在校裤两侧，紧紧的揪住了
裤子边缘的一角。想到奶奶还昏迷在ICU，
她心如刀绞。“老师，我家人现在在医院，
还在昏迷中。这件事之前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我
家人完全支持我的意见，我要转学。”
老师气她自毁前程，怒目圆睁的看着她憔悴发
白的小脸，也有些于心不忍。季清恬这孩子平
时又乖成绩又好，没有哪个老师不喜欢。这次
突然出了这种事儿，每个老师都心痛不已。还
有几位老师替她说情，要求不给她处分。但话已
至此，校方只能挽留，并不能强留。
“你跟我来吧，转学手续比较麻烦。”老师站起
身，示意季清恬跟在她身后。她带季清恬去了学
籍管理处，申请好了一些资料后，又去了校长办
公室。
校长挽留了好一会儿，季清恬都不为所动。校长
看向老师，老师摇了摇头。校长知道怎么说都于
事无补后，也只得处理同意了转学申请。手续都
办好了，季清恬回教室收拾自己的东西。
老师跟她同步进了教室，看到老师来了，班里的
同学也安静了下来。老师清了清嗓子“我宣布一
件事，季清恬同学已经办理了转学手续，这应该
是你们在学校里最后一次见她了。”
老师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班里的哗然。老师也
并没有出声打断，都是在一块待了近两年的同学，
有感情了也是正常的。可实际情况是，听到这个消
息，一些平日里就不爽季清恬的女生，别提多开心
了。只是一些男生就不一样了，季清恬也算是他们
心中女神级别的人物，从此以后见不到了，还真有
些可惜。
季清恬苦笑的勾了勾嘴角，她很明白，现在只是因
为有老师在，所以这些人才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她也清楚，除了唐嘉宇，没人会对她的离开有什么
不舍之情。同样的，她也不需要。
把课桌里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书包，书包被装的圆鼓
鼓的，这是她近两年的所有时间和努力，现在全部
被打包带走，竟是这么的轻易。
收拾好书包后，她没有跟这群虚情假意的同学，表
露大段的“离别感言”，她甚至再见都没说出一句
就离开了这间教室。
其实她的性子很冷，那种冷漠，源自于内心深处。
她从来不去凑不属于她的热闹，或者说，她讨厌热闹。
苏倩见季清恬离开了教室，急忙的站起身。“老师，
季清恬之前有笔记放在我这里，我现在去还给她。”
老师闻言点了点头，苏倩随便从书包里抽出一个笔
记本，拿着笔记本就追了出去。
季清恬脚步极快，苏倩追出去后刚巧看到季清恬要
下拐角处的楼梯。她大声叫喊了一句季清恬的名字。
季清恬停下脚步，转过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苏倩。
苏倩小跑到她身边，缓了几口气。平稳了呼吸的频率，才
幽幽的开了口说道“你能转走，我很开心，对你来说也算
是好事一件吧？”
季清恬淡漠的看着苏倩这张脸，她发觉跟苏倩做了两年的
同学，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认识了她。人心难测，真让人
不寒而栗。
“为什么？”可原因，季清恬还是要弄清楚的。
“还不懂？这都要怪你自己，季清恬，谁让你那么优秀？
怪你次次都考的太好了，你转走了，我才有机会拿第一啊…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因为嫉妒吧，我都快嫉妒死你了。”
苏倩说到这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她确实恨季清恬，恨她
总比自己强。不管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总要排在她后面。
如果没了她，这一切肯定都会不一样的。
“季清恬，反正你也要转走了。不妨告诉你，我巴不得你
内心脆弱，去跳楼，去死。没想到，你就只是转个学，
不过也可以了…只要你离开这，去哪都可以。”
苏倩一口气说完后，柔柔的翘了翘嘴角。在季清恬的记忆
中，苏倩从来不笑的。此时此刻，她却笑的这么漂亮，踩
在她的所有不堪上。
季清恬嘲讽的笑出了声，不知是讽刺自己的愚蠢，还是笑
苏倩包裹在人皮下那副可怖的真实嘴脸。“那真是恭喜你
了，苏倩。以后…你想要的，也许没人跟你抢了。”
季清恬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倩，她在捕捉，在定格，在剖析，
一个人的心，能肮脏到什么地步。可不过半分钟，她就泄
了气。因为她是最失败的，任凭这些人坏到令人发指，也
要比她这单纯善良的蠢蛋好一万倍。事实，就是如此。
苏倩狂妄的大笑，撕碎了手里的笔记本。“再见，季清恬。”
她握着笔记本的碎片，走进厕所扔进了垃圾桶里。入学近
两年，还从没有哪一天，让她跟今天一样的神清气爽。
季清恬孤独的走出教学楼，漫步在操场上。头顶炙热的太
阳，照射出的强光有些刺目。她微微眯了眯眼，注视着这
所学校的所有边边角角。真的到了，该说再见的地步。
比起那些令人作呕的同学，她倒是很愿意对着这所庄严的
教学楼，道一句再见。
“再见了…”季清恬转过身，面对着偌大的教学楼默念出
声。毕竟这所学校，没有伤害她。学校是培育所有人梦想
的温床，它只有爱，没有罪。可惜的是，她没能走到最后。
季清恬转学这个消息，本来只有她班里的人知道。趁着老
师背过身写题的时候，班里有人把这个“重磅炸弹”往学
校群里散播了出去。
唐嘉宇本来还在睡觉，他实在困得要命。昨天送完季清恬
回家以后，他回到家。被爸爸妈妈一顿臭骂，听了几小时
的说教。回到房间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都被那段视
频占满了。今天本来不想来上课，但爸爸妈妈不同意他请
假，一整晚没有得到适当的休息，精神不足。于是他这会
儿只能趴在课桌上睡一会。
“啊！季清恬转学了！”不知是谁轻飘飘的说了句。听到
的同学，立马转头看向唐嘉宇。唐嘉宇同桌推了推他，还
有人立马反问道“真的假的？”
一时间唐嘉宇班里的人也有些沸腾，他的同桌又使劲推了
推他，才把他推醒。“推我干嘛？”唐嘉宇还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就感觉有人推搡着他。但他性格脾气好，被推醒
了倒也不至于骂人。
今天一大早，他来到学校。就没什么人跟他讨论这件事，有
些男同学嘴贱，跟他打了几句嘴炮，都被他无视了。这种事
往往所有的恶意，都集中在女孩的身上。毕竟，吃亏的总是
女孩子。但受害者，大部分时间得到的只有奚落和冷眼。
“唐嘉宇，季清恬班里的人说她转学了，你知不知道这事？”
唐嘉宇本来还有些迷糊的大脑，霎时清醒了。他推开椅子，
快速的站起身。“谁说的？什么时候？”
那个先说出来的同学，指着手机。“学校群啊…好像就刚才。”
唐嘉宇走向窗边，俯视着外面的情况。操场上只有一个穿着
校服娇小的背影，距离很远。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季清
恬。这节课他们班上自习，也没老师看堂。他不顾一切的冲
出教室，大步跑向教学楼外，追赶季清恬的脚步。
“恬恬…恬恬…”唐嘉宇追在她后面喊了几声。季清恬循着
声音回了下头，发现唐嘉宇正在往她这边赶。她下意识的抬
起了腿，跑的比唐嘉宇还快，她不想被唐嘉宇追上。
但因为两顿饭没吃，也没休息好，她的体力明显还不如唐嘉
宇。突然发力让她险些晕倒，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她只得
缓慢的停下脚步，太阳有些烤人，她的嘴皮干裂成了几小块。
唐嘉宇追上她后，拦住了她的去路，逼得她只能原地站停。
“他们说你转学了，是不是真的？”
“是。”
“为什么要转学？我们的约定你都放弃了吗？”
“我早就和你分手了啊…还有什么约定？”
是啊…她和唐嘉宇还有约定呢。是她迈不过通往幸福道路上
的路障，是她先放弃了。
“手机和钱我都会还你的，唐嘉宇…这次真的再见了。”
她的全部轨道，都越来越偏离唐嘉宇。简而言之，她和他
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了。连学校这最后一丝丝的羁绊也要
斩断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
唐嘉宇颓废的拉起季清恬的手，握在掌心里反复摩裟，像
之前那样，感受着属于他的温度。
“恬恬，告诉我，那段视频到底怎么回事？”
唐嘉宇这番动作，让季清恬瞬间想起那些美好的回忆。
回忆里有生龙活虎的奶奶，有她和唐嘉宇浓情蜜意的
小时刻。一切都是那么美满…对比现在糟糕的境况，
倒真让苏倩说中了，她还真的有点…想去死了。
“别问了嘉宇，好聚好散吧。给我留点尊严，可以吗？”
“你我都清楚，视频里的人不是你。却让你背了这个
“黑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嘉宇。你太好了…
是我配不上你，是我不好。你值得更好的女孩，不是
我。你会有很好的未来，那里也没有我…是我失约了，抱
歉。”
季清恬努力的和唐嘉宇做着道别，没发觉自己已经哭的
泣不成声。“所以拜托你，去奔赴美好的生活，别再来
缠着我了，算我求你了…嘉宇，你答应我吧…好不好？”
唐嘉宇替她擦了擦眼泪，温柔的笑了笑，那笑意好看的犹如
初见时那般。“好，都听你的。我不问了，只要是你想的，
我都照做。别哭呀…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
季清恬哭的更凶了，唐嘉宇耐心的一直替她抹着不停流出
的眼泪。
“恬恬，最后让我抱你一下吧…”
季清恬主动扑进了唐嘉宇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搂抱住唐嘉宇
的背。她要死死的记住，这个怀抱有多温暖。唐嘉宇也回抱
住季清恬，俩人都好似要把对方刻进骨血里那样，不肯松手。
安静的抱了很久，季清恬停止了流泪。依稀能看清几道泪痕，
干涸在脸上的痕迹。她推开唐嘉宇，两只小手轻轻的拖
住唐嘉宇的脸，踮起脚尖柔柔的吻了一下唐嘉宇的唇瓣。
这个吻裹藏着她所有的爱意，季清恬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排
整齐洁白的小牙齿，眼睛里缀满了纯净的光亮。
“再见了，我爱过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