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愧是适应力最强的生物,虽然透很是抱怨冬季的寒冷,但是习惯了之后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将自己裹成一个严实的球在枯木林拾取一大堆枯树枝,运气好还能在雪地里遇到冻死的鸟类和动物,能吃的就捡回去,不能吃的就挖坑埋了。
透穿着厚实的衣服,带着绒帽,背上背着叁捆摞的很高的枯枝,一手拖着一头冻僵冻死的幼年梅花鹿和一头成年狼在埋到小腿的雪地里呼着冷气行走着。
她的衣服里面贴了暖符不怕冷,但是暴露在外面的脸却被冻得通红。
这个冬季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熬许多,食物消耗的太快,而她畏冷,又是个人类,走不远,她只能让不怕寒冷的般若出去狩猎食材。
当她拖着一堆东西来到木桩桥前时,沉默的看着还有两层阶梯的树屋,由衷的感到一点心累。
开春后药房和柴房建在草地上吧,然后在做个运输的吊篮,这样就能省时省力很多。
鹿和狼留在了岸边,打算待会儿再处理,透背着树枝回到树屋,将树枝在角落堆摞好后她才一件一件的把厚重的衣服换下来,在她用热水敷完脸后,梳理头发时,屋外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透拿着梳子的手一顿,藏在枕头下的符咒瞬间响应了灵力的运作,盘旋围绕在她身边。
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居然有“客人”拜访,着实有趣。
透放下梳子,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走到门前,看似信步游庭实则满含戒备的蓄力着灵力,但凡察觉到一丝恶意和杀气,她会毫不留情的出手。
然而门外的人是超出她意料之外的人,一位身穿深色华丽衣着,带着面具的男人,或者说……妖怪。
这身衣服……她好像在哪看到过……
妖怪面对停在自己眼前蓄势待发的诸多符咒,从容不迫的笑了笑:“啊啦,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小姑娘?可真是别具一格呢。”
“你是……那天的金毛狐狸?”
“没错。”
透压下体内蠢蠢欲动的灵力,撤回了符咒,打量着浑身上下看着就不像在过冬的妖怪,疑问道:“有何贵干?”
“呀嘞呀嘞,你还是这般不近人情。”虽然这般叹气的说着,但是妖怪嘴角的那抹优雅的笑容却没有半点变化,“这段时间我查到了一些关于你为何失忆的事,有兴趣知道吗?”
“……”说气话,这个消息对她挺有诱惑力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受人所托。”
“千代巫女?”
“聪明。”
透闭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微微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寒舍简陋,不介意的话,进来坐坐吧。”
般若的地铺不睡时收起来的,透不知道这个妖怪是否习惯半人高的木桌和高脚木凳,所以搬出了在京都城里买的矮桌和蒲团放在空地处请他入座,再去柜子里端出一套土陶茶杯到了一杯热水推到他面前。
妖怪并没有碰递过来的茶杯,随意打量了一番室内陈设后,直截了当的奔向主题,“巫女千代在叁个月前找到了我,以生命为代价拜托我调查你的死因。”
“我对她的命不感兴趣,但是我的确好奇当初你离开神社后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引发天怒导致天雷神罚降临息量山,所以我答应了。”
透喝了一口茶杯中的水,冷不丁的说道:“你的承诺这就如此随意吗?”
“随情而起,随心而动。”妖怪只是笑着摇了摇桧扇,“若不找点感兴趣的事做,那这冗长的岁月该多么无趣难熬呀,你说是不是?”
“……确实。”透将茶杯放在桌上,双手轻轻捧着杯壁,摄取热水的温度,“没有目标,没有目的得人生,无趣又漫长,不知为何而活。”
如今的她不就是如此吗,眼前的旅途一片空白,不知方向,不知后路,前往何方,去往何处……她像个迷路的孩子茫然的四处乱转。
当初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答应了般若与他肆意纵欲,但是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抵触般若的触碰,甚至不想让般若性器触碰自己的下体。估计,当她彻底厌倦了身体上的欢愉,排斥与异性性交时,大概生的意志也算走到头了。那时候,无人能挽留自己。
妖怪对于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厌世的气息并不做任何评价,而是若无旁人的接着说:“我一开始是从神罚天雷上去调查的,息量山上的神社只有你们两个巫女,千代一心向善,因为你经常外出祓除邪祟,山周围甚少有恶徒做恶,如此和平安宁的息量山自然不可能出现足以引动天怒的神罚,那么唯一的原因自然就在你身上。”
“你在天雷降临的四个月前突然不知所踪,了无音讯,而同一个月,大江山被一场浩浩荡荡的战斗摧毁了一大半,大江山鬼王酒托童子与茨木童子不知所踪,星熊童子重伤,看那片被移平的山土,多半很难找到战斗的目击者。”
“但是,有不少靠近大江山居住的妖怪说,有道堪比神罚灭世般的天雷在那块焦土中心上方盘旋了整整叁天久久不散,哪怕时至今日,那块土地依旧寸草不生,同样都是天雷,所以我大胆的将这两件事结合了起来,猜测了一番……”
“那日你离开神社后,去了大江山,与鬼王酒托童子血战了一场,你未经高天原神主的允许私自召唤天雷灭世,伤及太多无辜,所以曾经居住的息量山,曾侍奉过的稻荷神社才会被神怒歼灭。”
“你说,我猜的对吗,巫女·透大人。”
妖怪脸上带着妆容艳丽的面具,看不清神色,嘴角从始至终勾着一抹游刃有余的笑意,好似人生看客,他笑着看着对面的女人越来越低的头,散落而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双眼,色泽的粉润的唇瓣一动不动,似乎对消息不为所动,但是……
妖怪看着她死死捏住茶杯的双手,力气大到手背上青筋突兀,骨节发白,却在极力压制住身体上的颤动,他不由的轻轻的笑呵了一声。
对面的女人许久后才慢悠悠的抬起头,那一双漆黑透亮的双眸不再冷漠疏离,而是变得阴沉狠厉,眼里暗含着翻涌不止的情绪,还是原本淡漠世俗的表情,可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浑身带着灼人的戾气。
妖怪甚至不怕死的说了一句:“想起来了?”
“……啊,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呀,在听到酒吞童子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脑海中宛如开闸的洪水般冲出了能将人掩埋窒息的记忆。
前世……死亡……系统……穿越……攻略……
大脑仿佛要炸开般胀痛无比,源源不断的记忆前段强硬的在眼前播放,脑海中的系统面板逐一展开,显示着【隐藏模式·取消】。
好感……秋明子……大江山……酒吞童子……生肉……
“唔……”女人突然伸手死死的捂住嘴,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额头磕在桌子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连妖怪听了都觉得额头一痛。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仿佛身临其境,连口腔里似乎隐约尝到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所有的记忆一一掠过,停留在了那一晚……那一个梦境中,被酒吞童子逼着吃下血淋淋的妖怪生肉的画面无论何时都能很有效的拉起她全部的恨意。
她可以忍受辗转任何男性的身下承欢,哪怕滥交她都无所谓,因为这终究不是她本身的身体,只是系统塑造的载体,在明白了攻略规则后她早就不在执着满好感的攻略值。
只要心底任然保留一坯净土,她还能面对自己,无愧于心。
那是她唯一的底线,那心底作为人的最后的尊严,为了不在这茫茫叁千界中迷失自己,她一直坚守着,死死的、小心翼翼的护着。所以,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一具能心安理得的去吃人的妖怪的身体,甚至为吃到生肉而感到快乐和满足。
她是人啊,她是个人呐!!!她不是个无知无觉的畜生!!
所以,她杀了秋明子,在不知道是否违背规则,是否会被系统惩罚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杀了载体【秋明子】,万箭穿心,烧为灰烬。
再然后,就是践踏自己底线的两个家伙,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
那时候数据转移的过程中,她看到了投放到【透】之后秋明子身上发生的事,看似是无奈之举,但一切都是因为酒吞童子的自以为是和妖怪的欲望作祟。
若那天他不出现,她早就跟着晴明离开,又怎会病到危急难医的程度。
为了所谓的情动……不可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凭什么!凭什么要因为那可笑的感情把她变成那副鬼样子!凭什么?!!
滔天的恨意焚毁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她选择和他们两个同归于尽。
但是,很可惜,她最后没能彻底的杀掉他们,因为星熊童子从中捣乱,让他们重伤跑了。不过没关系,她不也给自己留了后路没有死吗,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有机会。
他们叁个……一个都别想活。
这个世界,她与他们,不死不休,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