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慈正穿着外套,随手摁了话机免提,在客厅收拾最后要带的物件。来美第二个月,一切皆已适应。在重新复读之前,她提出想再去一次公路旅行。
何靖辞去了工作。在MISS蒋的极力说服之下,答应与她一起备考。只是MISS蒋去的是哥大,他去的是社大。
“社会大学?不用考我都毕业啦。”
“社区大学啊。”
“看来蒋老板真的是金山银山花不完,双倍学费都交得起。”
“当然,养你十世绰绰有余。”
他们决定驾车南下至佛罗里达。迈阿密阳光沙滩,好莱坞星光熠熠,南瓜味拿铁搭配烘焙厚感。黄沙飞石二人深有体会,跨海公路却是不能错过的绝佳风景。
电话对面传来熟悉声线。
“阿嫂,不如你同那个杨教授讲一声,我不想读了,可不可以不去她亲戚那间学校?”
“哪有人似你这般任性。”蒋慈轻拨夹在外套内的头发,无视金宝可怜兮兮的求助,“打算一世做飞女啊?”
“那我又不是念书的料,白费力气白费钱。”
“今次又考几分?”蒋慈挑眉,耳边听见何靖从楼上下来的声响,“不是垫底都不准放弃。”Ⓦоо⒃.ⅵp(woo16)
“你比杨教授还凶。”
“我是为你好。”
何靖听见金宝声音,左手推着行李箱,噙笑望向蒋慈,“又是金宝?这次又考10分啊?”
金宝显然听见,拔高音量反驳,“哪有!是20分,20分!”
何靖嗤笑一声,“恭喜你咯,足足多了一倍,看来确实很努力。”
“阿嫂,他这样笑我,我哪有心机念书!”
蒋慈摇了摇头,回视何靖,“你不要打击她,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进步。当初你学英文也不是一步登天的,刚开始连介词是什么都不懂。”
“我比她好——”何靖双手交迭胸前,“我这种就叫有天赋。”
“你连高中毕业都没,好意思笑我?”金宝自尊受创,似吃足十颗豹胆,挑衅回话,“阿嫂,你还是骑驴找马吧。听讲男人叁十岁,处处都走下坡路,说不定连那里——”
“你什么意思?”何靖听得微恼,直接打断,“是不是以为山高皇帝远,我就奈何不了你?”
“反正你自己知自己事啦。急着反驳,靖哥,是不是被我戳中心事?”
“你小看我?”何靖直接走近电话,大声开口,“你信不信我射入海里,它们都可以自己游过大西洋啊!”
金宝骤然沉默,几秒之后才开口。
“……都不知该劝你挂精神科还是泌尿科。”
电话立即被挂断。
室内弥漫一股尴尬气氛,蒋慈没料到这两位成年已久的男女居然为这种小事驳嘴。两个都不应该念书,这种心理年龄,应该直接遣送幼稚园。
她无视气得像条凸眼金鱼的何靖,自顾自推着行李箱出门。
何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阿慈,是不是连你都觉得我不行?如果不是你身体不好要调理,我每晚都可以——”
“光天化日啊,何生,注意一下你的言辞。”蒋慈翻了个白眼,“金宝随口乱讲,你小气什么。”
“做男人,就是不可以讲不行。”
“行行行,你快点来帮我抬行李箱吧,男人——”
何靖接过行李箱放进车内,拉住蒋慈手腕。轻轻用力,把她带入怀里。
“你老实讲,是不是嫌我老?”他半垂着头,指腹摩挲蒋慈细软后腰,往下探掌兜紧圆翘的臀,“我可以上车证明我的实力。”
蒋慈瞬间脸红,前半个月纵欲得让人咋舌,实在怕了,“要出发了,你发什么神经。”
“也对——”何靖点了点头,“车里太窄,我们今晚再爽够本。”
“不行啊……”蒋慈小声开口,念及刚才在洗手间的状况,庆幸早早吃下止痛药,“我来月经了。”
何靖听罢,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如果你实在想要的话,我不介意为阿嫂碧血洗银枪。”
“你去死啊!”
“讲笑,讲笑,我讲笑!不要打,不要打,至少不要打脸!阿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掐人真的好痛啊!”
早上十点,日照和煦,暖得浑身舒畅。朝永恒夏季的阳光之州出发,蒋慈心情轻快,凝视沿路逐渐陌生的景致,想起数年前许过的小小心愿。
她转头望向何靖。
虽然颈侧被抓出几道浅色红痕,却依然鼻骨高挺薄唇性感,比年少轻狂时多了几分沉静。
“怎么了?”何靖视线没有离开前方,握紧方向盘。微微侧头,明显感觉有道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想起蒋慈上车前的话,“是不是不舒服,肚痛吗?”
“没什么。”
蒋慈收回目光,落在倒后镜上。漫长马路在车后逐渐收窄,直至消失,似极他们颠沛流离过的命运。
“我第一次来美国的时候,去密歇根湖边听音乐会。那时候就想,如果你也在就好了,那时候美国的一切都比港岛好。”
何靖抿了抿唇。
他怎会不知蒋慈心愿。看似骄矜,却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年幼丧母家境特殊,蒋慈比任何人都敏感谨慎。
她有无穷潜能,本应是意气风发的蒋老板,却为救自己舍弃事业一心赴美。
何靖既感动又心酸。
这一世,他们仅剩彼此。
“所以我现在在这里。”他轻轻勾唇,“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蒋慈忍下热泪。刚来那半个月,二人把几年未讲的话统统讲完,几年未做的爱竭力做尽。恨不得一日有48个钟,能供他们互诉情衷。
现在欢天喜地旅行,怎能未开始就哭哭啼啼。
“难讲,万一我考上哥大,班上靓仔多的是,挑花眼了。”
“等我回来就把电话线剪断,不给金宝再有机会怂恿你。”何靖轻嗤一声,“况且美国靓仔哪有我好?”
“你哪里好?”蒋慈轻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人蠢反应慢,叫大柱真的没错。”
“事先声明,等我回来,我连这个名都要改掉!”何靖驶上高速,车速渐快,“哪有人叫自己老公做大柱的?你想人家以后怎么称呼你,叫柱嫂啊?”
“都未结婚,哪来的老公?”
“哦?是谁哭着叫老公,老公,快点,我要——”
“你现在就下车!”
“哈哈——阿嫂,除了我,你不要妄想有其他出路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衬得起你。”
“自恋狂。”
“黑社会大佬配黑社会千金,你我天生一对啊。”
“你以为还在油尖旺啊?靖爷,打算今日去哪里收数?”
“去你床上好不好?”
“没钱给啊。”
“有钱就给钱,没钱就肉偿咯。”
“你好咸湿啊。”
“我这种叫示爱。”
中午赶到了费城。途经富兰克林大道,两边高悬色彩斑斓的国旗,在日间飘扬出旗帜风情,友爱之城召唤各国游人。
蒋慈提出想吃奶酪披萨。听周游美国的汤丽盈提及,费城南街内有一家出品地道,老饕必尝。何靖驶至路沿,映入眼帘的欧式古典波希米亚风格建筑,老式餐馆酒吧林立。
艳阳铺满石砖,蒸腾美式街头氛围。
蒋慈先下车入店。她挑了临街位置,落地玻璃被窗帘遮去一半,透出室内桌明几净。女侍应轻步走来,为她写下菜单。
白裙裙裾飘远,蒋慈捕获一束窥探目光。
抬头回望,竟然是几年前偶遇的那位秦意。此刻他既惊且喜,抛下几句快言快语,起身大步朝蒋慈走来。
不要了吧,这种时候,他乡遇故知,似乎不太恰当。
可惜秦意已走到面前,无视蒋慈复杂神情,笑着探问,“kara,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啊?”
蒋慈还未开口,身后响起低沉嗓音。扭头一看,何靖脸色不满,大手插入裤袋,直视秦意。
秦意明显感到来者不善,站直腰脊,淡定回话,“那你又是谁?”
何靖听见秦意说的是国语,稍稍拧眉。记忆里蒋慈身边从未有过讲国语的人,看来是个来路不明胆大妄为的采花贼。
连他女人都敢觊觎。
“靓仔,你是哪里的?”
蒋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古惑仔果然死性难改,一开口就盘人。在港岛未盘够,要盘到大洋彼岸来。
她扫了眼秦意一脸迷茫的表情,不禁心中暗忖。这位兄台怕是要把何靖当作邮差,给他递上地址了。
“他是我上次在公路旅游遇到的一个,朋友。”蒋慈斟酌了字眼,“刚好碰见而已。”
何靖眼帘半垂,在蒋慈脸上搜索出笃定的信息。随后越过秦意,直接落座蒋慈对面。
秦意已经反应过来,一脸不可思议望着几年未见依然貌美出众的蒋慈,难以想象她身边居然多了位这样粗鲁无礼的男人。
“他是我男友。”
一句话兜头浇灭秦意所有重逢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