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躁的鼓点仿佛还残留在小刀的耳朵里,而竹林中的宁静是一股很强的对冲力,让她有些耳鸣。桦姐一身华服与周遭素朴十分不匹配,她的鞋跟声踩飞了林中鸟。
“反派都喜欢养竹子,是不是?”桦姐故作轻松,“这是我的终南捷径。”
小刀说:“听不懂。”
桦姐耸耸肩,带着小刀穿行在密林中。她对此地十分了解,在一模一样的林中左拐又绕,小刀原本还想记路,在桦姐不知第几次转弯的时候,小刀放弃了。
不远处见一幽庐,细烟缕缕。小刀听见桦姐深呼吸了一下,走上前去,轻摇了摇庐门口的铁铃,但并无人应。桦姐却朝小刀点点头,率先进门了。屋内陈设也很简单,一张茶桌,几个草甸,角落一只矮柜;窗上悬一风铃,此时并不作声。此外还有叁四个房间的进深,可里里外外没有第叁个人的气息。桦姐撩了撩她的裙摆,席地而坐。她从桌下熟络地端出茶具,竟开始煎茶。小刀看得一头雾水,说:“这是农家乐一日游吗?”
“坐。”
“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是附庸风雅啊。”桦姐说着,用石磨把茶磨细,一旁的水很快沸腾,泼出几滴到地垫上,“我们还得等人呢,在那人来之前,我总得找点事做做。煎茶给你吃。”
小刀盘腿坐下,看桦姐娴熟的动作,十分意外。“我以为你不会有闲情逸致捣鼓这些东西。我们等的是谁,别告诉我是你也没见过的白龙。”
“小刀,我也不想捣鼓,但架不住白龙喜欢啊。投其所好的道理懂不懂?”
“白龙又看不见。”
“谁说的?白龙像天眼系统似的,什么都知道。”
“你说你从没见过他,那你们是怎么联系的?你平时看见的都是什么,微信默认头像?”
桦姐失笑。
“你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小刀。只是你很吝啬,吝啬展现出你的可爱。”
茶煎好,桦姐捏了一指头盐进去。小刀说:“还挺仿古。”
“我好歹也拍了那么多项目,之前做唐剧,总还学了点知识,你别以为我不学无术好不好。”桦姐见小刀喝了一口,又接着说,“白龙只是个外号你知道吧,说起来,这个人是导演带我认识的,但是,导演是怎么搭上白龙的,我就不知道了,我问他他也不说。我第一次到这里来,导演做的事情,就是我现在做的事情:煎茶。我当时喝了一口,也和你现在一样,只喝一口就放下不喝了。咸的茶,喝不惯嘛。”
“所以,你打算怎么从一个你连见都见不着的人手里抢东西呢?”小刀托着腮,“我挺忙的。”
“别心急呀。我叫你来,自然有我的道理。现在人还没到齐呢。”
“你不是说白龙是天眼系统吗,你在他的地盘里搞小九九,有点嚣张。”小刀头一次欣赏桦姐。
“之前找CP粉那些事儿,都是导演他们干的,他们贯会挑动粉丝、利用他们,我是瞧不上的。利用戴引威胁你,也是叁藩那哥们儿的阴招,我也根本看不起。可我也没反对,因为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反应。”
“那苏彗在里面掺和什么?”
桦姐古怪地哼笑一声:“谁知道呢?不过,无足轻重罢了。”
“既然如此,你紧张什么?”
“你看出来了?”桦姐的手微微发抖,像一种神经上的障碍,“真想来口啤酒。”
“桦姐,你今天带我来这里,导演知道吗?”
“我和他已经分开了——这样说挺怪的,我本来也没他在一起。我的意思是,我和他切割了。因为我觉得,他配不上我了,接下来,小刀,是我们的世界了。”
小刀不置可否。
“但是说真的,白龙太可怕了,可怕就可怕在,莫测。我们要怎么去对抗一种莫测的东西呢?我想到的办法倒也很简单粗暴,你猜是什么?”
小刀觉得这幽庐外似乎有人接近,她向来有很强的直觉,松果腺发达。她扭头看向窗外,紫竹沙沙,林间似乎有隐约黑色,慢慢发现是人影,小刀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心跳不知如何变快了,抑制不住的兴奋。像是原始动物性对血的反应。真怪。
桦姐也感觉到了人声,她的手一抖,把茶汤泼在了茶桌上,一块褐色洇开。对于桦姐的慌乱,小刀仍没找到切实答案。
“那不是最好的办法。”桦姐压低声音,“但目前而言,是最有可能起效的办法——兵行险着。是好兵就行。”
“佳兵不祥。”小刀说。
确实是有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然而诡异的是,也无什么交谈之声。真如黑云压城般,悄无声息地乌压压来了。
那幽庐的门帘下方,出现两条腿,裤子笔挺。桦姐猛地站起来,看向门口,小刀看着她的反应,没有动。
门外那人轻轻叩了叩,随即撩起门帘,由于太高,一时只看见他考究的衣饰。小刀一眼就看出那是定制款。
桦姐迎过去,与此同时,那人低下头进来,小刀忽而职业病发作,上下扫视:清爽的头发,精致的衣饰,身段极佳,少见的人穿衣。因为小刀仍坐在地下,从她的角度,能看见此人的眉骨和鼻梁,生得很好,师父万平在的话,可能会忍不住上手感受一番。
他终于站直了,一张文雅的脸,瞳色比普通人淡,肤色也较之她们更白,像很少见太阳。可能是察觉到小刀的目光,他先朝小刀微微一笑,一双略上挑的笑眼。小刀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似曾相识。
“你好。”他说,“我姓苏,叫苏鼎。”
小刀脑子嗡的一记,也不由得露出讶色。她曾设想过很多次与苏鼎见面的场景,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并且,也不是通过苏彗,却是通过桦姐。另一方面,苏鼎其人也与小刀想象的很不同。他比她想得要年轻太多。不说的话,根本想不到苏鼎是苏彗的叔叔,哥哥还差不多。
“苏总,坐。”桦姐一指地下草甸,又觉得不太妥当,这地方对苏鼎来说太矮太窄,可能安置不下,但也不好叫苏鼎站着吧?桦姐鲜见的陷入了无措里。
小刀看在眼里,对桦姐说:“我觉得里面挺闷的,要不然,去竹林里走走吧。”
桦姐看向苏鼎。
苏鼎颔首:“也好。”
到了幽庐外,小刀才知道外面还站着保镖,她心想,要暗杀的话,刚才就够苏鼎死十次了,弄得跟真的似的。她不由得想起被她捏爆了的叁藩,那叁藩又如何?他也有保镖,最后还不是……
“您的鞋跟很高。”苏鼎突然说。
桦姐一愣,明白苏鼎是在对她说话,连连道:“啊,是挺高的,平时不这么穿。”
苏鼎微笑道:“这么高的鞋跟对身体不好,走路也很难,要不您就在这里休息吧,要是摔了可不划算。”
小刀不着痕迹地扫了苏鼎一眼,见他竟十分关心似的看着桦姐。桦姐仍旧紧张,并有越来越紧张的趋势,既然苏鼎这样说,她也不好拒绝,可她还想嘱咐小刀几句,又不知要说什么,况且苏鼎在,她也不好说。无奈,只得看着苏鼎和小刀往竹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