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才回到家——物业虽然已把那天的人祸给清理干净,但小刀还是会想起那只可怜的动物。这世上,只有动物和一部分女人,才值得她去爱,陈怡就是其中之一。想起陈怡,小刀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打开冰箱,却发觉自己对着冰箱发呆,好半天才想起要拿出一罐燕麦奶来喝。这奶还是陈怡上次来家里给小刀添进冰箱的。小刀忽然很想陈怡。不管陈怡有没有趁小刀去芙苔山的时候去影视基地,小刀对陈怡的爱一点都没有变。她给陈怡打电话,不知怎么心里竟还有点紧张。但陈怡没有接,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小刀想,也许陈怡在忙,她是做广告的,没日没夜。
小刀去洗漱了。剃了寸头之后,小刀真切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被不公平地浪费了。她现在洗头洗澡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分钟,擦干头发和身体之后,也无需花很多时间吹头发。她甚至也不再需要“护肤”,那些精心的保养,留给苏彗、袁一霖那样卖皮卖肉的男人也就是了。小刀如今只做基础的保湿,在皮肤容易皴裂的地方抹上薄薄的凡士林。整套流程下来不到十分钟。她想,过去可是一个小时都搞不定的。而在那多花的五十分钟里,她浪费了无数次提升自己的机会。她真后悔没有早些把头上、心里的枷锁给推掉。
电话响。小刀看屏幕上陈怡的头像,心跳赫然加快了。多年老友,这种情形还是头一遭。接起电话,两人竟然谁都没有开口。
“刀韧,你信号不好啊?”陈怡终于说——语气一如往常。而听到陈怡的声音,小刀如同大病初愈般,感动又解脱。
“你才信号不好,我刚打给你你没接。”
“别提了——”陈怡似乎往安静的地方走动,压低声音说,“今天拍片,经纪人把我们的手机都给收了,我是客户总监必须得用手机联络其他客户,他老人家才恩准把手机还给我,但是拍摄的时候不能用,并且还要把摄像头给贴起来。你刚打给我的时候,正拍着呢。”
“拍谁啊,这么严格?”
陈怡顿了顿,才说:“陈千跃。”似乎是怕小刀不高兴,陈怡解释起来,“客户要求我们抓热词云,谁火用谁,陈千跃非常有热度。所以……”
小刀却笑起来:“陈怡你干嘛?”
“我这不是……怕你那什么吗……”
“怕我哪什么?”
小刀一琢磨,忽而明白过来:“所以你鬼鬼祟祟去影视基地,是不是去见陈千跃的?趁我不在。”
“你怎么知道?”
小刀爆笑。
陈怡鬼叫,又猛然收声远离话筒去道歉,然后才回来:“陈千跃是六点半的女主,也在那里,我事先得去跟她团队敲个rundown。怕你知道了不高兴,毕竟你们也算情敌不是?哦现在不是了,不是了。”
“算你改口改得快。”
“太爽了,啊,我终于说出来了,这些日子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觉得背叛你了似的,很怕你知道,又恨不得你早点知道。现在好了,好了,爽了。”
“少夸张了你,我看你搞事业赚钱不亦乐乎,还有脸说人不人鬼不鬼。我问你,如果哪天给你个天大的机会发财,但需要出卖我,你怎么选?”
“刀韧,不至于吧你?你现在也问起这种同时掉水里救谁的问题了?”
“你回不回答吧。”
“我肯定选……”陈怡故作停顿,“选事业啊。”
“滚。”
两人又乱笑。
陈怡这根针从心里拔掉之后,小刀又觉功力大增,等桦姐的电话追进来,小刀叁句话就结束了,搞得桦姐晕头转向:“小刀,你没事吧?我以为你会再甩我脸子。”
“我没那么闲。”
她们约好时间,桦姐表示会开豪车来接小刀,小刀说:“我能把折迭自行车放你后备箱吗?”
到了那天,桦姐一身盛装,艳光四射。她下车时,小刀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你还真带自行车?我以为你开玩笑呢。”同时,桦姐也问了之前苏彗问的,“你就穿成这样?”
“你们一个两个干嘛老跟帽衫卡其裤过不去呢?这么瞧不起实用的衣服吗。可别忘了,那天我但凡穿得花哨一点,衣服就被扯破了——扯破当然也没什么,但我不想给对手任何多余的机会。”
“你以为今天是什么危险的场面。”
“难道不危险吗?”
“那照你这么说,我都该死几百次了。”
“只能说你之前足够幸运,或者,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桦姐提溜起她的华伦天奴,帮小刀把自行车放好。上车后,小刀居然在桦姐手边看见两罐酒,她说:“你该不会是想要酒驾吧?”
“我没那么傻。但我必须得看见它们,就跟吉祥物似的。在我视线范围内要是没有啤酒,我会心神不宁。”
小刀觉得桦姐今天很不一样。不是着装上,而是神色上。就在她精致无暇的妆面下,总有一种惧色。桦姐开车技术很好,一路也不说话,她打开音乐,让急躁的鼓点响彻车厢。
小刀听了半天,问:“你确定我能进去?”
“不然我带着你干嘛?”
“没人拦我?”
“你怕了?”
“我只是在想,世间没有这么容易的事。再说,对方也不是张叁李四。”小刀沉吟,攻其不备,“白龙到底是谁?”
“RodrigoRecabarren.”
“啊?外国人?”
桦姐轻笑出声:“我是说,这个音乐,鼓手是RodrigoRecabarren。我最喜欢的鼓手。”
小刀没接话。
车内又只剩音乐,鼓声外,加入了萨克斯风和贝斯,小刀其实没有兴致品赏音乐。
“小刀,你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在车子忽然驶入一片遮天蔽日的紫竹林后,桦姐说,“因为我也从来没见过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