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面,又称清汤光面,也就是阳春面,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一块猪板油提香,增味全靠各种调料,随便弄好就出锅了,冰箱里还剩下一个蛋,闷了一个荷包蛋直接夹在自己碗里。
她招呼霍绎:“好了,过来吧,我提前声明,小门小户就这点东西,你吃不下不要怪我。”
霍绎在对面坐下,视线落在她碗里的荷包蛋上,蛋黄中央被剥开,塞了一勺川油辣子,红彤彤的油流出来,下面的汤黄澄澄的,包拢着一小团面,汤上散落着几片青蒜叶,看起来就开胃。
霍绎嘴角一勾,筷子往碗底下拨了拨,发现居然没有荷包蛋,诧异道:“我的呢?”
李夏怡理直气壮:“怎么了,家里就一个,你不会要跟主人抢吧?”
霍绎无言以对,哼了一声:“你家这待客之道也挺特别的。”
她嘴上也不客气的回,“你这客人更是挺特别的。”
俩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白眼,各自低下头吃面。
在这些生活的琐碎细节之中,格外能看出霍绎良好到甚至是苛刻的教养,李夏怡家用的是不锈钢筷子,而在霍绎手中几乎不会发出声音,他不会像平常人那样直接端碗,或是将头整个低下去,像是要埋进碗里,他只是微微低头,用筷子尖把面卷着吃。
李夏怡观察半天之后,得出了结论:“你是不是不会吃面呀?”
霍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挂面的味道都在汤里,你这样卷着吃,还能尝到我调的汤汁的味道吗?如果是意大利面,这样的吃法倒没有什么问题,那一种要粗一些,酱汁比较浓厚,几乎全都能挂在面条上。”李夏怡振振有词,让霍绎看着自己,挑起一杆面,那花瓣似的双唇好像没有怎么动,面已经消失在筷子上,唇瓣上沾了些亮晶晶的汤汁。
霍绎试着学她的样子,只有第一下比较笨拙,看得出心理上还有些障碍,李夏怡刻意低头不看他,努力吃面,嘴角已经悄悄翘起来,觉得这一幕充满了喜感。
等一下,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忘记问了,你来我家楼下干什么?”
闻言,霍绎只是轻描淡写的抬了一下眼眸,“当然是有事找你,不然你以为我是转程开车到你家楼下等你?”
他刚刚学会了新方法,已经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一碗面,此时正姿态优雅的做一些结尾工作。
“什么事?”李夏怡确实没有想过他会在这里等着,她住的地方离EC还是挺远的,既然有事,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不由的着急了几分,“还是说我有什么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霍绎微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欠揍味道,“心情不好,今天不想说了。”
李夏怡:……
真是欠的!
她也吃完了,筷子一放,“你不高兴?今晚差点发生那种事,我才该不高兴!吃差不多了吧,可以赶快走了吧。我想早点休息。”
霍绎:“不再问问?”
“问什么?我发现了,你这个人秉性就是闷坏,再问你就是我傻了。”她气鼓鼓。
“行了,别动。”霍绎说。
他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一张纸巾,伸手在李夏怡唇边轻轻擦拭,吃完饭后嘴唇的颜色比原来的色泽更深更鲜活,透露着粉嘟嘟的气血感,很像接过吻的样子,让他的眸色不禁更深了些。
“你……”
她全身好像觉得气氛怪怪的,干脆闭嘴了。
“我发现你最近恃宠而骄了。”在她疑惑的眼神中,霍绎心里有点发软,继续说道,“乙方小职员当着甲方大老板的面说他秉性不好,胆子可真大。你以前虽然说话带刺,但远没有到现在这个当面直言的程度,是不是恃宠而骄?”
他用的全是她用过的词,说到的时候还会加重音,听起来格外的讽刺人,非常奇特的是,她现在居然不生气。曾经他们针尖对麦芒,说出的每一句话中的任何一个字都是对彼此的不认可,而现在,她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这个男人在对她开玩笑,在逗她。
虽然他脸上完全不是这样写的,而且方式还有点讨厌。
霍绎该不会是在安慰她吧……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居然觉得……好像有点读懂霍绎了。一个她曾几何时认为的“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的男人。
于是她说:“那又怎么样?我乐意。”
怎么说呢,嘴硬是她最后的倔强。
李夏怡这人,有一个特别大的毛病,可称之为“关爱焦虑”。
如果当年霍珩昱在他们俩相见的那一天,不是像圣父一样从天而降,助人为乐且不求回报,李夏怡后续肯定不会答应后续一起吃饭或是出去约会。
那些被救一命就以身相许的小姐闺秀也是如此,身无长物,受此大恩,一时觉得除了自己,实在无以为报了。
也许对别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或是路见不平,对她而言,直接划入必须要报答的恩情范畴。
意识到霍绎表面是谁也看不上的霸总脸,其实是在散发好意之后,李夏怡看他的眼神都温柔了一点。真可怜,连一句软和话都不会说,估计他就算喜欢谁,努力表现了,对方也很难看出来吧,这一点上,霍绎比霍珩昱差远了。李夏怡不知怎么的被勾起了一丝母性,要说女人啊,就是容易心软,本来要赶他走的,现在还给他倒了杯大麦茶消食,等他主动提出要走了,立刻巴巴的送他到门口。
霍绎小臂上松松搭着外套,已经穿好了鞋,一回头撞见一双清澈的眼眸,那双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无比动人,带着一丝温柔的微光,可能是有些热,双颊微红,更显得眼睛水濛濛的,这个神态他见过许多次,大多是在梦里,真是不要太熟悉了。
他一瞬间嗓音就哑了,低声问:“怎么了?”
嗯?李夏怡摇摇头,笑了一下,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啪。
下一刻,外套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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