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里亚说。
他果然在这里等她。
太阳开始偏移,飞鸟的影子从天空边缘掠过,再迟片刻就是黄昏。尤莉卡听见裙摆擦过草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走近几步,低下头表情奇妙地俯视坐在草地上等待自己的青年。
她的未婚夫安静地任由她打量。
孤零零抱膝的金发少年长大后甚至比年幼时更美丽。长发如光芒闪耀的河流在青草间铺开,即使落日偏斜,他的辉光也已经将尤莉卡视野中的一切照亮。初遇时那种易碎的脆弱感不见了,现在她面前的是遥不可及,完美无瑕的王储殿下。
这让刚刚还沉浸在回忆中的尤莉卡不由生出错位感。
“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她困惑地说。
既指他在这里一直等待不知会不会找来的自己,也指他们间突然提前的订婚。
“我的傻哥哥说……算了我不想重复他的蠢话。但我认为起码我们国家的王储不是一个会把七岁小孩子的话当真,而且信了将近十年的人。”
暂且忘记穿越、游戏、主角反派还有退婚放逐这些破事吧。
也许是那次她全然放之脑后的偶遇居然被如此珍重让她太过惊讶,又或许记忆里金发少年那声将落未落,逸散在风里的泣音又被风吹到她耳畔。现在她忽略掉潜伏的危机,只是单纯作为长大后的,那个逃出舞会又迷了路的收藏家小女孩这样发问。
她红茶色的眼瞳在落日下泛着柔和甜美的光泽,但其中是真实的不解与冷漠。
——“我妹妹的眼睛比这更美丽。”军团长阿维利曾经站在塔楼边沿,遥望天际的火红霞彩,“我曾经渴望那双眼睛能看向我,比来自父母的更渴望;后来却开始害怕她的目光,比来自父母的更恐惧。作为兄长尚且如此……”
“我的疑惑比你更多,尤莉卡。这里是——”金发青年的声音微微一顿,“这里是我接受你求婚的地方。”
“……你和我都知道那只是小孩子不能当真的玩笑而已。”尤莉卡不耐烦地打断他。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你不缺少宝物。”修里亚轻声说,“我只好去成为压倒一切,所有选择之上的那个选择——那么你自然就只会要最好的。”
“这次回到帝都时,我曾经十分恐惧。担心你已经找到你愿意为之等到天亮的一个、或者几个人。但现在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那些不过是多余的想法……这真是太好了,尤莉卡。”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瞳凝视着她,比少年时更摄人心魄,也完全不复曾经的犹豫、脆弱。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剔除掉令你分心的错误选项而已。”在她愣怔茫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修里亚问道,“尤莉卡,你在王宫中没有见到泽斯对吧?初稳定的边境需要安抚人心,一位王子就很适合。在我们刚开始对话时,他应该已经启程了。”
他的语调在提到亲弟弟名字时没有任何波动,像在说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你……!”尤莉卡顿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美丽的金发青年。
“还有索莫家的沼泽巨怪,”修里亚平静地继续,纯粹的金色在他睫毛下流动,“陛下已经将大半政务交付给我,那么实际上与这一任的索莫公爵立有约定的国王其实是我。只要我下命令,他也不得不返回领地。至于其他人自然也都一样。狼族的兽人换个学校也很容易,那位来到学院的精灵可能有点麻烦,但我已经探清了他的目的,不吝于给予一点帮助。还有你身边的侍从……”
“……你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吗!”尤莉卡怒不可遏地喊道。
“我以为你不在乎任何人。”那双金眸凝视她,甚至因为过于遥远、美丽而显得缺乏人类的感情,仿佛神祇般能看穿人心,修里亚偏头,“我有提到谁吗?”
“我不在乎任何人!”尤莉卡怒视着他,“包括你擅自将婚约提前在内,我讨厌的是任何人干预我的事情,插手我的生活!”
“……我不明白。”修里亚在她的怒火前停顿片刻,轻声说,“但是尤莉卡,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最初的问题了——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什么吗?你只是喜欢收藏美丽的物品和故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而我也一样。我只是喜欢你,而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无法当真的戏言,都不重要。”
——“作为兄长尚且如此,若有人爱慕她又会怎样,实在难以想象。但是唯有您不同。”
阿维利看向远方,他的龙在晴空下舒展银色的翅膀。他可以得到龙的认可,却在妹妹面前变成了胆小鬼。
“王储殿下,您和她一样,在某方面完全不懂人的情感。我实在想不到有比你们更相配的人了。”他仿佛讽刺,又似乎只是在自嘲。
“……我不明白。”
在他身后,长长金发几乎将塔楼的阴影都映为一片流丽光辉的青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