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眉方丈点点头,宽和一笑:“如今事情还未到最差的地步,施主切莫自乱阵脚。”
众修士不由一起点了点头。
不仅话说得好有道理,神情也好淡然超脱啊!
超然于物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就是金禅寺的得道高僧吗?
一位长老趁机以此为例,教育自己身边的小修士。
“看到没?这才是能够修道之人……”
小修士小声道:“可是长老,他是和尚,是修佛的呀。”
“嘛!这不是一个道理?”
长老屈起手指了敲了敲小弟子的头顶,教训道:“你观事物,不可只关其表面,而不看起内里。譬如方才这件事,你只看到了什么‘修佛’‘修道’,却忘了在万千年前,鸿蒙开天辟地,又如何有什么佛道之说?正所谓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你呀,需看其根本,摸透其中之内涵,而非仅仅观测表面。譬如这位金禅寺的方丈,显然已经将生死置于度外,从不啰嗦,那不做那些无用功……”
长老借题发挥,唾沫横飞地说了一大串的话,直把小弟子念叨的晕头转向。
然而在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金禅寺的长眉方丈在原地盘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已经开始虔诚地为秘境中的各修士念经祈福。
小弟子懵懵地抬起头:“……?”
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刚才长老的话,道:“置生死于度外?”
长老:“……”
长老也不禁道:“这是为何?”
他的声音不算轻,起码周围人不必动用灵力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恰好长眉方丈念经告一段落。
长眉方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斜了斜开口的长老:“这位道长以为,现在靠你可否扭转局面?”
长老毫不迟疑地摇头:“当然不行。”
长眉方丈一笑,又道:“那你以为,凭老衲之力,可否瞬间使得行事颠倒?”
长老这次倒是犹豫了一下。
长眉方丈固然修为高深,佛法精妙,然而如今情况未知,谁也不知道渡魂秘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如何敢断言可以凭一己之力使乾坤颠倒?
这么一想,长老果断地摇了摇头,用一种忠诚谏言的口吻道:“老道觉得依旧不可。”
长眉方丈再次一笑。
他道:“既然你也不行,我也不行,在做诸位想来也没有可以达成此事的,那想来是只有去问问慈悲我佛了。”
简而言之,反正咱们谁也不行,不如就去问问神奇——啊不,慈悲的佛祖吧!
众修士:“……”
遇事不决,求神拜佛。
这就很特么的真实。
以及,这位大师,你拨弄佛珠的力道是不是太大了?!那佛珠好像都被你捏出裂纹了啊!
不止这两位焦虑。
另一边,妙音宗的长老也已经许久没有在品茶了。
她下意识望向了身边御兽门的长老,压低了嗓子道。
“往年,可有过这样的情况?”
御兽门长老摇摇头。
他眼睛转了转,瞄到了另外一边的易耀真人和凝桂真君,不由心中一动。
御兽门此次前来的长老恰好与羲和宗的玉兔峰相熟,他自知自己的宗门虽说还有些威名,但在羲和宗与无上剑宗面前,实在不够看的。
比起无上剑宗那群脑子不转弯的剑修,御兽门的长老表示,还是羲和宗的笔修更可爱些。
——当然,前提是你能够跟上他们追寻风雅的脚步。
御兽门长老走进了些,开口道:“二位仙长好,不知羲和宗对于这渡魂秘境意识,可有猜测?”
易耀真人与凝桂真君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担忧。
他们并非一无所知,但是哪怕计划得在周全,对于未知之事也总是怀有几分不确定的担忧。
更何况,如今在里面的羲和宗弟子可算不得少。
只是这些话,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易耀真人道:“老夫——”
两个字音刚刚冒出,就忽得听见了一阵萧索的风声从所有人的头顶上方传来。
只见许多不知何处而来的黑色帷幕突然从各个方向而出,横向漂浮在空中,起初只有几条,而后发展到数十条在空中随着无端而来的风声浮动,宛如组成了黑色的浪潮。
遮天蔽日,令人望而生畏。
这一手,显然将底下的修士镇住了。
无上剑宗的长老最先反应过来,双手持剑,挡于胸前,暴喝一声:“防御!”
倒不是道法多么高超,以至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底下的长老大多也修为不俗,起码也都摸到了金丹的门槛,至于羲和宗与无上剑宗这样的大宗门,就更不用说了。
只这片黑色的帷幕之海,显然与以往的手段不同。
这是显而易见的不祥之兆,而藏在这不祥之兆背后的深意,更令在场无数修士不敢深究。
——那些在渡魂秘境中的弟子们,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疑问不断地浮现在渡魂秘境外等待的各个修士的心头。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也没有困惑多久,就得知了答案。
“哈,不知各位正派人,对于本尊送上的这个见面礼,可还满意?”
一道声音忽得出现。
这声音实在有些奇怪。
在场不少修士们都皱起了眉头。
不阴不阳,说话的调子也带着一股奇怪的扭捏,
几个从小生长在人族的小修士们更是脸色微妙。
咳,倒不是他们多想……
只是这调子,怎么这么像是那些在皇宫里办事的人?
不等这些修士们想到更多,只见随着话音落下,原先那些在空中起伏不定的黑色帷幕骤然收拢,竟然在空中组成了一块巨大的天幕!
而天幕上,赫然是渡魂秘境中的弟子!
“袁飞师兄!”
小弟子看着自家师兄在无休无止的兽潮中厮杀,几乎目眦欲裂。
连带着那体修所在的上阳派的长老也面容严肃起来。
谁家弟子谁心疼,尤其是在这样气氛难明的时刻,几乎所有人的心都被高高吊起。
上阳派长老高呼道“不知阁下乃何方神圣?意欲为何?”
“还请阁下直言,若是需要我等相助,我等自然愿意配,一切皆可从长计议,那些秘境中的小儿实在修为浅薄,成不了什么事,还请阁下高抬贵手,莫要为难!”
一听这话,凝桂真君心中就暗道不好。
上阳派的长老看似遮掩的很好,其实已经将自己的底牌交代了个干净。
这话一出,等于是供人拿捏呀!
“哈。”果不其然,息夜听到这些话后,冷笑了一声。
他端坐于自己的王座之上,刚想翘起腿,只是才做出了第一个动作,就疼得口中‘嘶’了一声,慌慌忙忙地赶紧放下了腿。
场外各大门派的长老们:“?”
“哈嘶”又是什么新兴的感叹词吗?
“……总之,别想那些无用的事情了!”
息夜强行扯回正题,他一撩衣袍,站在了黑幕之前。
“本尊当然也不在乎那群蝼蚁的性命,但是啊,本尊喜欢看,你们为了他们而流泪痛苦的模样,啧啧啧,就像是本尊当年在一个徒弟面前,将保护着他的师父千刀万剐一样……哈,那个徒弟只能躲在他师父最后留下的保护罩内,他的哭声呀,那听起来,可真是有趣极了。”
息夜陶醉得摇头晃脑,他不甘现身于人前,却十分满意现在看到的那群场外的年长修士们脸上遮掩不住的愤怒和痛恨。
就是这样。
你们无能为力,只能为所爱之人任他宰割的样子,可真是滑稽有趣。
息夜不禁道:“好好看着这黑幕水镜吧!或许这是你们和你们的弟子最后一次见面了——哦不对,说不定呀,你的弟子会为了活命,杀死你身边之人的弟子哟。”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诛心。
哪怕知道息夜是在刻意挑唆,但在这一刻,在场各大门派的长老们依旧心中泛起乐波澜。
这人显而易见的居心不良,只是若他当真设下了毒计,那自己的弟子,可否能挡得住他人的攻击?
别的不说,就羲和宗与那无上剑宗,怕是没少给自家出来的弟子带好东西吧?
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向了站在中心的无上剑宗章长老,以及易耀真人和凝桂真君。
气氛空前的凝重。
凝桂真君也蹙起了眉毛,脸上再不见往日里柔和端雅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掌门提前部署,此刻更有那九幽真君在,几乎是万全的计划,很难出什么岔子。
但是此时,并非是谈论这些的好时机。
息夜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
很好,一切皆如他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