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乘撩开了她的风衣,调整姿势后强行把她按坐在他的腿上,从身后拥住她。
他似是不在乎玉伶会不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他甚至都好似不在意玉伶漠视一般的沉默,兀自低头来贴住她的发顶。
玉伶能感知到他嗅闻她发丝时吸气的动静,让她的头皮直发麻。
又听得他间或悄悄地对她说话,用的是只让她听见的音量:
“裙子不要穿这么短,还是过膝的好,等会儿回去换了。”
“烟味好重……回家洗澡吗?”
“往后不许抽烟,女儿家就烟就酒都不是好习惯……对身体不好,可要听话。”
玉伶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句都不想听。
但她那被拷住的双手连手腕都活动不了,只能让他的话语声声入耳,再来字字钻心。
现在陈一乘的温柔与劝诫就像那暴雨前连风都没有的平静天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了脸。
她知道他很生气,她手上现在戴着的手铐就说明了他不可能不同她计较。
那他说这些作甚呢?
紧闭严实的车玻璃仿佛把他们二人隔绝在了这几尺宽的小地盘,他似乎不想她再接触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尤其是男人。
玉伶晓得陈一乘喜欢管教她,但没料想过他会想要控制她。
不然何故要锁着她来呢?
玉伶的耳边除了陈一乘的低声呢喃外,这时还依稀辨清了外面吵嚷声里谢沛说话的声音。
瞬间浑身汗毛直立。
不想要的肯定是偏偏要来的,总是如此。
本打算借着她和江雍的事顺理成章地和谢沛断个干净,现在好好的一碗粥因为陈一乘全都翻在了煤灰里,捞都只剩一手黑。
她惹毛了他,明目张胆地往他头上戴帽子,他肯定还在气头上。
而今江雍那边只得逞了一半,转眼又被陈一乘逮了,跑也跑不脱。
将心比心,她自己都怄气怄得慌,就更别说是看她朝叁暮四的谢沛了。
玉伶听这动静,估摸着是谢沛吼了谁。
陈一乘何故要在这里让她陪着他等谢沛呢?
她只敢半蒙半猜,从来不把自己看得太重。
可陈一乘似乎是为了她,也只为了她。
“……跟他断了。”
心慌慌又神怔怔的玉伶只听到了陈一乘说的这半截话,猛然回神。
最近好像总是处于这种理不清心绪又无故焦虑的状态,而且很是冲动。
陈一乘好像这个时候才开始在意她的沉默,逼问道:“听见了吗?”
“我让你和他断了,断干净。”
虽说和谢沛一刀两断本来也是玉伶想做的事,但她并不喜欢被人按着头来强行喝这口水。
就像她现在厌恶这种被铐死到挣脱不能的感觉。
烦得很。
玉伶往陈一乘的怀中缩了缩,示好依偎。
嘴里说的却不是卖乖的话,掐着甜腻的声调,心口堵了气的她挑衅回道:
“可沛爷待玉伶好呢……”
陈一乘抱着她的手在缓慢上移,隔着薄薄的旗袍布料抚摸至她的脖颈处,轻微的布帛摩擦声在这种诡异的对峙氛围里异常刺耳。
玉伶知道这种能感受到他体温的触摸既不是调情也不是爱抚。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认为陈一乘是专门回来想要亲手掐死她。
好在陈一乘只是捏住了她的下巴,撇过她的头,看清她脸上似笑非笑的得意表情,平平问道:
“哦?那我待你好是不好?”
“……比他如何?”
玉伶顺着扭头的姿势微微后仰,贴住他的脖颈,吐温息,说俏语:
“沛爷呀,才不会锁着玉伶,想往哪走他还能体贴着送我一路。”
“可是军座,您得晓得……玉伶的客人哪只这位爷呢。”
“您要我断,那就断了呗,玉伶再也不和他上床……”
玉伶的话还没说完,陈一乘便用了手劲,她的整个身体几乎顺着他甩开的力道往前趴去了前座,脸差点迎面撞上椅背。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要固执地抱着她。
陈一乘又再度将玉伶拉近,重新将下颌靠于她的发顶,温声道:
“那我一个个帮乖乖断得一干二净,如何?”
他这不留情面的动作与他柔声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玉伶方才在为他强行锁她的事情赌闷气,现在才觉得今日的他当真是万分古怪。
又听得他道:
“澜帮的谢龙头私摊红丸的生意,手底下的人黑吃黑动了手,死在了洪本港仓。”
“乖乖过几天可要仔细读一读报纸。”
玉伶心下一惊,忘了刚刚的教训,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看去,却又被陈一乘摆正了头。
“……担心他?”
“我既然专门在这里候了他,乖乖应是知道我的意思,还看他做什么?”
陈一乘现在每说的一个字都让玉伶感到毛骨悚然。
她的赌气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就是仗着以前他的无数次宽容来为非作歹,叫她以为他真的会没脾气似的迁就她的所有。
她本来以为这就是她和陈一乘之间的事情而已。
玉伶现在心上的头一个念头想的便是谢沛身上的伤势。
今早他还在发烧,药也刚从医生那里拿到,不知吃了没有,而陈一乘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才意识到,她不仅太过天真,而且……
自己也没有臆想的那般憎恶谢沛。
至少不想也不愿他去死。
远处仍有一些听不清的争吵动静,玉伶一下就能从杂音里辨清谢沛的嗓音,搅得她坐立不安。
但碍于连她回头都不让的陈一乘,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安安分分地窝在他怀里,收起她那点微不足道的脾气,认份回道:
“……军座怎么做都好。”
陈一乘只平淡地回:
“本就由不得你,当时说好的。”
玉伶在不断地胡思乱想,也记不得他说的“当时”到底是哪个“当时”,冷汗渗透了内搭的衬裙,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
现在她倒宁愿来的人是江雍。
但江雍怎么可能单单为了她来追着她跑,简直是谬论。
玉伶铐在背后的手在不住地拧动着陈一乘外套上的一颗衣扣,心里惶恐到几乎要尖叫出声。
手腕则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腰间配着的皮革枪套,冰凉的触感让她立刻幻想出了谢沛倒在雨中血泊里的惨状,像是近在眼前一般迫使她不忍见而紧闭眼睛。
玉伶什么都没考虑,心里有个念头就着急对陈一乘道:
“军座……这件事也算有玉伶的半遭。”
“我会和他断了的,您让我亲自来同他说,余下的军座想做什么都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