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通红着脸,在昨天送来的衣服中拿起一件,奔向浴室。
很仔细地擦洗全身,直到再也闻不到一点奇怪的味道。
由于用力过度,皮肤有点微微发红。
“呜……”再叁确认身上再无味道,我穿戴完整后,尴尬地走到卧室门口。
脑海中“虽然他没说,但被他闻到身上的气味,好想去死”的念头重播了N次,压得我没脸抬头,“对不起……啊……”
不是要说这个!
既然他善意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道歉不就暴露了我知道我之前很臭的事情了吗?!
“不,没什么。”我连忙改口,又说,“杀手的事情解决了,那我就走啦。除念任务完成的时候,我会发讯息通知你……”
说到这里,想起并没有西索的号码,“以前你给我的号码弄丢了,再给我一次吧。”
他这时已经走到门口,抬高的胳膊枕在门框,“手机不拿出来?”
“进水就坏掉了。”
“那今天还能收到讯息?”
“因为是特别的讯息哦。”是来自神的讯息哦,说出来不得吓死你……不过我也觉得没人会相信。
“哼~”他抬高了调子,望着半空说,“写在手上也能弄丢,被洗掉了?”
没等我回答,他的视线回落下来,笑眯眯地说,“而且是不小心~”
不好意思,还真是不小心。
“没办法~”他忽然捉住我的右手,手上不知何时握着昨天用过的油性笔,叁下五除二在我手背上一气呵成地写下号码,最后一个数字的末尾还连着一个小爱心,“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收回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袖子遮掩笔迹,“也不写在能遮的地方……我又不是帮你宣传你联系方式的活动广告!搞什么鬼啊?!几天能洗下来?!”
“一生一世~”
“说实话!!!”
“……叁天。”
一个大男人别摆出一副受到欺负的表情啊卧槽!
我会想一拳揍上去的。
不,更想用脚踹。
吸取上次的教训,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我宁愿走路回去,也坚决不让西索送我回去。
不管是他本人送或者让人送,都不行!
总觉得不会有啥好事发生。
恩,这大概是女人的直觉!
“你脸上有这个。”我学着他笑嘻嘻的样子,指着脸颊处有涂鸦的地方,吐了吐舌头,夸张地说,“跟你在一起好丢脸的~”
如此地打了个哈哈,我带着有味道的那件衣服独自离开,一发现垃圾桶,就如释重负地扔进去,彻底毁灭了证据。
我相信这世界的人类以非念能力者居多。
而念能力者也不可能全是坏人吧?
总之我是搭便车回的学校。
教学楼顶部的大钟显示目前时间为下午两点,进入校门的那一刻,能强烈的感受到身处的世界被切换了,变得亲切与安宁。
处于假日的校园十分静谧,看不到半个人影。
心中自在,便悠闲地前后逛了一圈,才回到宿舍。
顾虑着可能碰到同样留校的果果一行人,在走廊躲躲闪闪一番,才得以进屋。
做贼般地小心阖上门,失算的是,屋内好像已经有人了!
难道是捏造了什么借口找宿管弄到我宿舍的钥匙了吗?
在见到来人的全身前,我差点夺门而逃。
“宴?”
“沃尔特?!原来是你啊。”我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吓我一跳。”
“你现在不是暂时一个人住吗?”沃尔特温声说,“我就来打扫房间了。”
阳台的落地窗应该是在他来的时候打开的,外面的风肆无忌惮地钻入房间,吹乱了我的头发,刘海撩过眼前,令我不禁眯起眼睛,“恩,谢谢。”
他走到我离我一步远的地方,抬起的手下移了一些,稍稍拨开我耳旁的头发,“这个……”
“怎么?”
“衣服上有多余的线头。”
见他强迫症要发作的样子,不想听他唠叨,只好拉下连衣裙旁侧的拉链,“好好,要脱下来是吧?”
沃尔特没有接话,转身跑去拉窗帘。
在那期间,我把裙子拉过头顶,完全脱了下来,“学校没什么人,我觉得不会被看到吧?”
“就算那样,也要注意一点。”沃尔特接过衣服,仍是盯着我,“不能太没有防备。”
“有什么好防备的,这可是女校。”我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很久吧?要不我就先换一件穿……咿?!”
沃尔特的头凑过来,离我肩膀很近,而且他嗅了一下!
糟糟糟糟糟糟糟糟糟糟糕!
沃尔特最像狗的一点就是鼻子很灵!
连我的血都能闻出来,不知道我之前洗澡够不够彻底。
最差的情况,在他眼中,我会变成一名有味道的主人!
嗷……是有臭臭的味道的那一种!
如果可以,真希望是女人味。
像被火烧到脚,我猛然往后跳去,“臭吗?很臭吧?!是吧?是吧?!别安慰我!拜托你实话实说!我受得住打击!”
由于我反应过激,沃尔特满脸诧异,“没有。只是沐浴乳的气味变了,有点在意。”
“原来是这样啊。”我放心了。
“抱歉,你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吓到你了。”沃尔特颔首道,“你身上的氛围变了好多,是……使用了‘绝’吗?”
虽然不会“念”,沃尔特的感觉从一开始就比我更灵敏,不愧是适合护宅的,呃,好狗。
反正说说也无妨,我拣紧要的,着重说了帮人除念的事情。
沃尔特知道我所有的念能力,就不用另外解释处于“绝”的原因了。
至于遭到牵连,以及有损颜面的选项之类的不愿回忆的事情,选择叁言两语带过或者干脆不提。
“哦,这个就是那家伙的电话号码。”我向他说明手背上没法遮掩的数字,“哈,还自以为别出心裁地画个爱心,真无聊是吧?”
“……”
“沃尔特?”
“对不起,刚刚走神了。”沃尔特的笑容带着歉意,“新手机的事情吗?好的,我今天会去买。”
“唔唔……就这样。”我摆摆手,走向卧室,“这次再弄丢号码的话,我可没脸再找借口,总之先写下来吧。”
我能存入手机通讯录的人不多,手机又坏了不止一次,不可能不为此上心。
像我这种人,最好的选择是把通讯录的号码全写在纸上,就不怕丢了。
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翻到第二页,对照着手背的数字,写下号码。
收回笔记本,随意坐到床上,觉得有点懒洋洋的,便顺势躺下。
“……唔。”虽然没有西索的床柔软,但还是自己的床睡起来踏实。
所以说,想起那变态做什么啊?!
我翻了个身,拉过枕头,把脸埋进去,思想却不受控制地开启回忆模式。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一点也不愿回想。
可是劳资忘不掉啊!
越是想阻止,不堪的画面却越清晰。
谁来给我一个消除记忆的攻击?
能够消除二十四小时记忆的那种。
然而并没有那种攻击来拯救我。
我只能抱着卷成春卷样的被子,在床上无限烦恼地滚过来,又滚过去。
没有温度的床单被我的体温染得每一处都带上了温度。
……想多滚一会。
产生这样的想法之时,沃尔特拿着衣服进来了。
停止滚动,抱着被子的我,望着沃尔特的视线,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平整的床单被我弄得满是褶皱。
“呃,你要重新铺一遍床吗?”放开被子,我坐起来,脚伸到床边的拖鞋里。
“不是,你继续吧。”
“说,说什么呢?!没什么好继续的。”我好歹十七了,又不是小孩子,多没皮没脸才会当着别人的面滚床单啊,“……衣服好了吗?”
“正要说这个。”沃尔特垂下眼睑,“非常抱歉,不小心剪坏了。如果需要缝……”
“那就不要了!”反正是白得的,扔了也不可惜,我豪爽地一挥手,“差点忘了,在学校就该穿校服啊。”
“真的对不起。”他深深低下头,“犯下低级错误,造成困……”
“没没没,我完——全——不困扰,用不着自责。”
“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知道。”我摇头,“我是真的觉得没什么。”
“有烦恼的话,可以跟我说。”他露出谨小慎微的神情,“虽然不能保证帮上忙,但是听你讲话这件事,我也是能够做到的。”
“……”我凝视着他,没有开口。
“……”他的表情是凝固着的。
气氛变冷,空气中流动着令人难耐的死寂。
“……没有哦。”我噗哧一笑,“暂时没有哦。等有的时候,我就会去你跟前抱怨。”
“那我会一直等着的。”沃尔特也笑起来,“稍等一下,我把校服拿过来。”
他的背影,让我想起昨晚在西索完全离开我面前时,强忍住眼泪的心情。
不是不想说,我很想一吐为快,很想任性。
可是太痛苦的经历,反而很难说出口。
讲述就意味着要重复一遍在那个仓库里的回忆,不如让那些最痛苦的事情烂在我心底,用时间来冲淡,我已经……不想再回忆了。
总有一天,我会忘记的。
会忘记的。
一定。
……所以不要让我再想起来啊,沃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