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一言不发。两人自大婚时隔阂至今,她并不肯揣测他的心思。
她撩起车帘看长街上的风景。成婚以来,她鲜少能获准独自出门。她悄悄伸出手去接雪花,有骑马路过的浪荡少年瞥见她,响亮地打了个唿哨。
他捉回她的手,雪的湿气激起她身上隐约不可查的蔷薇香气,这样脉脉撩人的香气突然激起他心中不快。“你为何一直用这香?”
“我喜欢这香。”
她的手仍搁在他掌心里,而冰凉苍白,毫无蔻丹染饰,简直素净得令他不喜。
“我一直想问你,‘北辰之主,其华其光,翔彼四海。观彼八荒’,这是北境王庭的东西?”元澈突然问她,那十六字是她所藏彄环内的铭文,瘦硬的北境文。
“我有许多北境的事物,不知是哪件。”
那种百炼而成的宝物,绝非等闲人所能拥有。“那东西只有男人才有,而且你常放在身边的,也只有那一件。”
她不知如何作答。
“是你叁哥的?”他展开手心,她常收在身边的那枚金彄环如今竟静静躺在他手中。他早已察觉她心有所属。女子如她,若不是心事暗结,怎么会没有情人。
他盯着她,这不算个难题——他二人新婚之夜,她迷蒙中呼唤的是她叁哥的小字。“那时未想到,你叁哥那等惜字如金的翩翩少年郎,倒有雄狐之刺。”
“他是我哥哥。”她连睫毛尖儿都在颤抖,面颊却更苍白,只有耳根红得滴血。
“西京倒是不缺这事。你们陇右人竟也不例外。”
旁人会如何辩解?说她嫁与他时,尚是完璧之身?还是倒在他膝头,向他发誓她是他的所属,唯爱他一人?她半件也做不到。
“我与叁哥并没有——”
他会意冷笑。“有的是法子让男人开心,你叁哥亦不会不知道。”
“你不懂!”
“我不懂?也罢。若你是我的亲妹,在凉州那样的地方,我恐怕忍不住的。”
她突然了悟他那时懊丧愤怒的缘由。
他只冷眼看着,这般出身高贵不谙世事的女孩与兄长相奸,若不是他的妻子,倒是让人有兴致的事。不知她是否曾在凉州某个黄昏,赤裸着偎在她兄长脚边,天真地仰望男子的欲望所在。
他按住她,目光低垂,手停在她耳畔。“你只能是我的。”
“我不是。”她低声回答。
元澈盯着她。即使她至今不曾主动取悦于他,却从来没有当面违抗过他。
“你有那么多女人,为何还要娶我!你这样睡遍了西京的浪荡子,还这样欺辱我,有何资格教训我!”从成婚到如今,她再咽不下他对她的玩弄折辱。
他突然动手打了她。震得她半边鸦羽一般的头发流泻下来。
她咬紧牙,怒视着他,那样风姿卓拔的躯壳下藏着的不过是饱盛畸怒的庸人。她不能掉眼泪。她是凉国公的女儿,是天启王廷昭夜姬的女儿。
苍白面颊染上血色,显出病态的妖娆。
她唇齿间咬出几字:“你混账。”
他疯狂地扑倒她,就在这前行的马车里。家仆仿佛未听见车内的声响,还按着西京世家派头,不徐不急驾着车。
她不像之前那样冷漠温顺,她是热的,她在挣扎。而他恶意地噬咬她,每一下都似散尽他的戾气,从颈项到萌芽的胸脯,到她的腰侧,直到她在他身下尖叫出声,咬变成吻,吻又变成撕咬,像是猛兽在戏弄他的猎物。他分开她的身体,她鬓发上成串的明珠随他的动作散落在两人身侧。
他冲入,是毫无温情的侵略。她牙齿在唇边咬出血珠来,止住呜咽。
他停下,注视她的眼睛,她也那么平静地回望他,瓷样的脸颊还有新鲜的伤痕,眼神仿佛穿过他直指天空。
这样的眼神刺伤了他。他的妻子不该有这样的目光。然而他懂得如何折磨她。他将手举向她面前,李璘的那枚金彄环,如今戴在他修长手指上。她的眼神终于聚焦在他手上,他盯着她的眼睛,而那只手向下探入她的身体,一寸寸埋进去。
百炼金制成,光可照指骨,纵使推入她指根也嫌太松,她永远忘不掉。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她依偎在他身边,像贪食的小狐狸嗅着他的味道。
现在,她最珍爱的事物,随着那只手,一寸寸埋进她的身体,挑动又折磨。
她如孩子一般尖叫,一声比一声绝望痛苦。那异样的触感比他的侵占更让她痛苦万分。而他的神情,说不上是嘲讽还是遗憾。
驾车人只是默默加快了节奏。车轮轧轧,行在西京最繁华道路上。摩肩接踵,联袂成云,无数人如水滴,在颓艳的皇城每个脉管中缓缓流动。
恋人的信物被如此使用。她的身体被刮取,羞耻与倒错之间,她陷入狂乱的边缘。西凉大营的落日,母亲的葬仪,他悄悄握紧她的手,他离别的吻,一切拼合成混乱疯狂的图景。
他为她种过几百架的蔷薇,无数雪白的花朵,在月夜如海摇曳。
他说过她是西凉永不凋谢的玫瑰。
他宁肯要铃兰也不碰她。
她听得铃兰怀了他的孩子。
她有没有拥有过他?她只要一瞬,只要一瞬就好,使他忘记仇恨来拥抱她。
元澈的手停在她后背,摩挲着她肌肤腻理下的纤细骨骼,掌握她每一次无助的挣扎。他就这般残酷地令她暴露母兽一般的形态。
此时她终于放弃反抗,像孩子一般哭起来。
她的哭声让他惊醒过来,他竟然像市井莽夫一般侮辱自己的妻子。他试图说服自己:她是他的所有物,他当然有权惩罚她的不贞。
然而他仍悔恨起来。可是他有何理由伤心?她对他,只是陇右门阀的支持,只是叁十万西凉神府军而已。他盯着自己脚下,努力不去注视一旁哀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