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枪支武器、美酒香烟、乃至书籍知识,甚至如阿璐璐一样的奴隶也不在话下,他们的生意范畴之广,规模之大,连海军也暗暗心惊,却难以抓住他们的马脚。
如今的唐吉诃德家族却早已不满足于区区一个北海,他们的重点会转移到颠倒山,及其之后的伟大航路——无论是干部还是普通成员,家族的主力都全部撤离,然而他们怎么可能轻松把吃进肚里的蛋糕吐出来?
“咚、咚、咚。”
有序的敲门声轻轻响起,多弗朗明哥托着脸颊挑了挑眉,于是半趴半靠在他膝上的芙芦拉立刻开口回应:“请进,井先生。”
“少主,总帅大人,许久不见。”
推门而入的被称作“井”的黑发男人微微一笑,热情又不失其从容地寒暄到:“在这边多住几天吧,我社会竭尽全力招待诸位贵客,偶尔好好享受一下假期不也挺好的吗?”
男人身着一身休闲西装,有种轻飘飘地的气质,比起房间里的海贼和雇佣兵国王而言,形象完全不同,简而言之——看起来就是一副耽于享乐的艺术家模样,比起针锋相对的危险谈判场合,似乎更适合在拿着乐器或是画笔以取材为名到处胡来的样子。
“无聊的话就差不多到这为止吧,井。”多弗朗明哥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下巴,“奥拉席翁让你来是为了废话的吗?”
“当然不是,少主。”井毫不介意地偏了偏头,自然地转开了话题,向着文斯莫克·伽治露出一个讨人喜欢的亲切微笑:
“——那么,今年的配给率商讨由我负责,还请您多指教啊,杰尔马的总帅大人。”
以黑山羊为标志的北海最大的商业联合会会长,拥有世界政府认可的合法商业资质,其名下产业囊括连锁酒店、购物超市、银行、旅游业等朝阳产业——就很有钱,非常有钱,是毫无疑是普世认可的凡精英中的精英。这样的人似乎天然与海贼或是雇佣兵搭不上关系。
然而——其实际身份即为,奥拉席翁和多弗朗明哥出资组建的商业集团首脑,拥有“化黑为白”之力的职业经理人。
已在走私生意上赚得盆满钵满的唐吉诃德家族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块已经成熟的市场?哪怕不能再如以前一样投入大量精力,他们也有其他的办法。
从多弗朗明哥手下,转到奥拉席翁手下,由政客庇护的商会将为这些生意披上一层雪白的皮囊——而且。
“虽然是左手倒右手式的操作,毕竟分属不同部门呢,今年的合同有不少需要您确认的修改项目,请看。”经理人充满余裕地摊了摊手,身后的律师为他们分发事先预拟好的条款:“现在,这桩生意将会成为合法的商业活动了噢。”
“哈哈,请放心,总帅大人,所谓和气生财——咱们当然是要双赢才行嘛。”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医院。
“等、等等——柯拉松!你在干什么!?”
罗在愤怒之余,含着一点惊恐地一把拽住了罗西南迪的……裤子。
虽然在知道可以来看医生的时候就有所预期,毕竟逃亡路上的罗也曾鼓起勇气冒着风险前往诊所求救——分明弗雷凡斯的铂铅病根本不是传染病!只要抽血化验就能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的父母一样,愿意为诊治病人付出一切……根本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他们只是看到了罗苍白的皮肤,就会惊恐地、像驱逐瘟疫一样地把他赶走,甚至想要杀死他。
即使他加入了海贼,成为了唐吉诃德家族的一部分……这份让他痛恨的歧视,仍不曾改变。
——柯拉松在来到已被整个包下来,正严阵以待的医院后,坚持先让他们给罗做体检。
然而在看到罗遍体鳞伤的瘦小身体上苍白的、犹如被铂铅覆盖了一样的皮肤,那个男人发出了可耻的、惊天的尖叫声。
“……是铂铅病——!”
“为什么这里会有弗雷凡斯的余孽!?世界政府在做什么?!”
“喂、开什么玩笑,你是想杀了我们吗!?我绝对不会给这种家伙检查……!”
恐慌和敌视瞬间像瘟疫一样,在数十人的医生团体中传播开来。窃窃私语发展成了愤怒的咆哮,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中,医生们甚至想要把罗这个他们眼中“移动的传染源”赶出去。
开什么玩笑……说到底他就不该期待自己能被治愈,毕竟,这些人……这些高高在上的、旁观了弗雷凡斯毁灭的凶手们,根本就不会希望他能活下去!
——那一瞬间、罗是如此憎恨他们,憎恨世界政府,憎恨这个眼睁睁地逼死了弗雷凡斯所有人的世界!
罗想要怒吼,想要复仇,甚至会想要掉头就跑……但比他反应更快的,是柯拉松挥舞的拳头。
是的、柯拉松一拳揍翻了那个想要推开罗的医生。
这几乎像是在火上浇油了,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激化到了巅峰,有人在尖叫,有人上前去反抗柯拉松……真可笑,明明对着瘦小又是个孩子的罗他们动都不敢动,却敢对着大打出手还身材高大的柯拉松推搡阻拦,何等荒谬。
然而罗都顾不上嘲讽这可笑的一幕了。
——他在干什么啊!
罗、大受震撼地睁大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啊柯拉松……明明一直以来对他施加暴力的就是柯拉松,明明他们根本不是那种能友好和睦相处的关系,正因为见识过柯拉松对芙芦拉那堪称异样(罗在看到柯拉松抱着芙芦拉去午睡的时候,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报海军)偏爱之后,罗才更能确认——他和柯拉松绝非同路人,是哪怕在柯拉松掩盖了他刺伤自己的消息之后,也不可能化敌为友的关系!
然而你这是在做什么,柯拉松……难道你是在,保护我吗?
罗连想到这个观点都会觉得自己愚蠢得可笑,却没法否认那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的存在。就像那次、明明被多弗朗明哥发现了伤口,仍旧没有暴露他的忤逆……罗看着柯拉松沉重的拳头一下又一下锤在了还在破口大骂的医生脸上,某种异样的复杂心情在胸臆中酝酿着。
——比思考更快的,罗一把拽住了柯拉松(的裤腿,毕竟只够得到这里呢)。
“喂……够了,柯拉松!”
没有必要,没有意义,就像柯拉松曾经对他施加的暴力不会让他动摇半分,对这些只考虑自己生命的医生也是,就算把他们都揍倒了又有什么用……简直就像一个笑话,罗是说他自己,太可笑了。
他阴沉地低下眼睛,却感觉到了一个沉沉地重量碰了碰自己的脑袋。罗惊讶地抬起眼睛,竟然看见柯拉松轻轻地摸了摸他自己……等下,这个真的是在摸我的头吗!?不是要扭断我的脑袋杀了我!?
罗陷入了混乱之中,僵硬着脑袋一动不动,当场死机了。
“……差不多可以了、那边那位……是叫柯拉松先生吗?”
伴着淡淡的香烟气息,一个充满了厌倦感的声音响起。罗闻声回头,看到一个没有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来,这很奇怪——毕竟这家医院的这一层都被包下来了,闲杂人等都被清场,在这里的除了他和柯拉松以外,一半是医生,一半是武装齐全的杰尔马士兵……这个人到底是?
“——别忘记你们签了什么合同,医生先生。”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罗,一边用手指掐灭香烟,一边以平淡无波的陈述语气、向那群情激愤的医生们礼貌地点点头:
“虽然我是无所谓,不过违反合同不完成治疗,那可就不是赔钱赔得倾家荡产的问题了吧?”“井上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惊怒地喊了起来:“你是和这个传染病人一伙的吗!?”
“嘛,我只和我自己一伙就是了——士兵。”
井上医生嘟哝着,浑身散发着一种迫不及待想赶紧解决这个僵局的微妙氛围,几乎是寻求救星一样迫不及待地抬高声音。
统一制式的作战靴踢踏着地面的声音响起,枪械碰撞声清脆的堪比风铃,在一排杰尔马士兵竖起的枪口之后局面终于稳定了,井上都没怎么看那群在镇压下沉默地举起双手来的医生,把被掐灭的烟头丢进了垃圾桶中,一副没什么干劲的样子走到了还保持着被罗拽着裤子的状态的柯拉松面前。
“你好啊,柯拉松先生,还有这位小先生,我是井上仁。”
他说着顿了顿,有点不熟练地抽出两张还散发着油墨气味的崭新的名片递过去:“是柯拉松先生的心理医生,嘛、虽然是暂时的。”
柯拉松本能地接过他递来的名片,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甩了甩还沾着不知道是血还是混杂了涎水的血的拳头,认真地低头看了一眼……刚刚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名字是很少见的拼写方式,虽说那个地方与北海相隔甚远,但曾经在囊括天下各种族的海军之中,他见过类似的拼写方式。
井上仁,是和之国出身的吗?印象里那个国家的资料相当稀少,并且因被四皇统治而格外封闭……不过偶尔也会有和之国的人外迁,或许这个人也是类似的缘故才会出现在北海的?罗西南迪迟疑地推测了一下。
……不过有比这个更重要的问题!呃啊!奥拉席翁果然给他请了心理医生吗!?罗西南迪超紧张的面无表情点点头。
“总之,检查继续吧?医生们,这位小先生……”
因为这里没有人喊罗的名字,所以他顿了顿,礼貌地看了一眼正一头雾水地盯着他名片的罗,在得到他本能地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后,罗终于反应过来,没好气地板着脸抬头看着他:“我是罗。”
“谢谢,罗先生。”井上仁礼貌到似乎没有半分多余情绪似的,有点困扰地看了一眼那边的医生:“总之……冷静下来了吗?诸位?想想合同,想想违约的结果……哎,请继续为罗先生检查,然后要拿出治疗方案来,我们来就是做这个的吧。”
他用一种打圆场似的老好人语气,说出了冰冷而自我的话语:
“……我最讨厌麻烦的事了,可以请你们不要给我添麻烦吗?”
——
井上仁,我亲友跑团的oc,新锐悬疑恐怖小说作家,被灵感眷顾红极一时,却又被灵感抛弃而坠入深渊。
被灵感追逐的男人,是奥拉席翁的朋友,显然,他只是为了取材才考取了心理咨询师的证明。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取材。
奥拉席翁知道罗西南迪实际上没有哑啦……而且他也不打算开导罗西南迪的心理阴影,只是让井上来凑个数顺便观察一下罗西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