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来,女孩没有大问题。这女孩名叫苏雅婷,二十一岁,家在Z省,家境贫寒负债累累,父母都有失信记录,还欠了不少外债,有些债务不是很见得了光。因此,虽然上大学有国家贷款,但这女孩还是在生活重压下选择下海。不过,她运气不太好,干这行才两个月,就因为那张特别的脸被人盯上了。
程璐对这种故事见惯不惯,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但想起那么像她母亲的一张脸,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渐渐地产生怜悯之心。在程璐心里,母亲永远是最重要的,所以她虽然知道对方和自己非亲非故,还是难免爱屋及乌,想着如果这个姓苏的小姑娘是无辜的,未必不能伸出援手。
程璐失神片刻,往后翻两页,是苏雅婷父母的信息,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小公司经营不善染上赌瘾之类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很多故事不必多想,也能想象得出来。
她继续往后看,照样没从这女孩的亲戚那里看到任何可疑信息。可是,这事说来奇怪。她父亲此生最爱的除了她母亲外就是权位,所以他能冷静自持,对钱色贿赂从来不假辞色,并这么做了几十年,不好钱色的名声早已传开,很少会有人走这条路子。再说,即使这女孩和她母亲长得很像,正版都好好地在这待着,谁会特地去找个替身。
还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对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女孩有感觉,怕不是变态久了,以己度人。
程璐听说过一些荒唐事,嫌恶地变了表情。她非常厌恶这种不正之风,有些甚至连未成年人都不放过,简直丧尽天良。然而,别说是她了,她父亲都暂时没能力去肃清这种风气,还是得先隐忍不发。
她摇摇头,继续想着眼下的事。退一万步来说,真成功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没有等级高的官员会因为可以被归为私事的事被处置,没弄出点惊天动地的大动作来或者立场错误,要倒真没那么容易。因此,程璐断定,这事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有隐情。
个中蹊跷,她想得到,父亲自然也想得到,看来他特意叫她过去,并不为掩人耳目,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叫她去,最合适的猜想是这事跟她扯上了关系。她沉思过后,飞速拨弄纸页,沙沙的翻页声在清晨的卧室里显得很突兀,而她不管那些,准确地翻到李远昭的资料和出入境记录。
李远昭的背景比苏雅婷更简单明了,十八年前,他母亲带他远赴A国,嫁给一个A国白人,两年后离异,从此和儿子在异国他乡相依为命。这页资料旁边夹杂他母亲的些许信息,寥寥几行字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父母双亡,没有亲近的直系亲戚,其余的一概不知。
程璐的指尖点着“死亡”二字,垂下眼眸,翻到最终页,也没找到更多关于他母亲的信息。她不着急,重新察看前面的内容,将入境记录按时间看了一遍。他的入境时间没有规律可言,唯一谈得上规律的规律是,二十二岁之后,他每年都会回国一两次,最近的一次,是四个月前。
奇怪的是,他在国内应该没有亲近的人,更没有什么产业,甚至资产都很少,他回来做什么?难道是思乡情结?
况且,他的接近很刻意,他接近她的时间和苏雅婷出现的时间又离得那么近,程璐不得不怀疑起两人之间的关联。但根据现有的资料,两人毫无瓜葛,李远昭也不像和周家或那位张局长有关系,而且程璐仔细考虑后,发现这种怀疑也是刻意制造出来的,似有人刻意引导。
程璐默默地整理好纸张,她暂时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可父亲对内情一言不发,还将女孩交给她安排,肯定是真的需要她去处理这件事,既然如此,那她先静观其变。
早饭是程敏做的。她最近在外面找不到乐子,因为有不少官太太找她玩。最近外边动荡,她从不掺和那些事,但基本的感知力是有的,而且她不喜欢跟那些人交际,干脆躲在家里和新来的厨师学习厨艺。可惜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偏偏这么多年了,她还认不清自己做出来的食物大多只是勉强能吃的事实,乐此不疲。程璐实在不想被荼毒,趁母亲不注意溜走。
程璐惦记着李远昭这事,到办公室后看到他邀请她共进午餐的消息,就没拒绝,想去探探底。地点是他定的,程璐知道那店,据说是京城最顶级的日料,她去吃过几次,食材的确不错,但真要说有多高级也不至于,可能是高级在价格上吧,吃一顿动辄六位数,可不高级嘛。
她以前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钱来得太容易。她父亲是富二代,她五六岁的时候,单单是父亲过给她的不动产已经够她躺平收租吃一辈子,而母亲又能挣钱,如果不出意外,两人为她设的信托基金应该能惠及她之后的叁代人。
她攥着的财富太多,以往花钱跟流水似的,她会买各种昂贵的摄影器材运动器材和无人机,母亲天天说她奢靡,但私心想要女儿过得好点,始终没狠下心来限制她的消费。这造成了程璐的分裂,她无法深切地体会到普通人的情况,却抱有理想,她好像是很接地气的,却站在极高的地方俯视大地。
程敏正是看到了她身上的这种割裂性,才希望她从最底层做起,踏踏实实地往上走。而这招的确有用,她参与得越多,越能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至少,改掉点花钱不眨眼的毛病。不过,很多时候的确是难以推辞,身在其中,还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程璐渐渐习惯了规则,不像刚回来那会,总觉得灵魂和肉体是分离的,她现在已经能很好地平衡这种感受。
临到饭点,程璐前往日料店。原本李远昭说要来接她,她拒绝了,不仅是因为他来历不明,还是因为她有一个好计策,不管他啥来头,都是现成的材料,她肯定要借机炒一盘好菜。
程璐进店前,询问了座位情况,给廖雪发过去,示意她把人弄过来。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放心地进店去。她一直都知道有用到这一层的一天,是以一直准备着。
不久前,廖雪已经彻底倒戈相向,而程璐之所以没让她立即提出解除婚姻,就是因为她要借助这层关系拉回易泓。这一点,廖雪清楚,易泓其实也心里有数,他知道两人见过面,而他跟廖雪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假如程璐给的好处更多,廖雪转向程璐很正常,所以大概率是谈妥了。
廖雪信口说的约会培养感情还很突兀,根本不可信,因此,他本来是拒绝的,但廖雪学了程璐的话,对他说:“你不怕她遇人不淑?”
易泓肯定不怕,程璐那么古灵精怪的,她骗别人还行,别人骗她不是在搞笑嘛。她如果被骗,多半是她愿意被骗。他想了一会儿,问廖雪:“她怎么说的?”
“她说,她不习惯没你在场的约会。”
这句话有多种解读方式,易泓想的是最不浪漫的一种,她这个人多变,而且爱折腾人。昨晚说着心中有你,第二天开始展露本性,所谓约会,肯定不是他和她两个人的,不知道她又从哪里搞了个男人。他面沉如水,闭了闭眼,良好的修养使他无法对无辜的人发脾气,他没有对廖雪多说什么,同意了她的邀请。
既然这是程璐要的,他当然得满足她。
李远昭提前十分钟到达。店内空间很大,可供客人入座的位置却不多,而且每一处之间都隔得很开,还有日式屏风稍加遮挡,能保证私密性。他最初预订的是包间,是程璐说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讲,没必要单独相处,才换成普通位置。
程璐懒得掩饰对他的不信任,不过他也不在意,那种家庭出来的女人,多疑很正常。李远昭喝了口麦茶,静静等待她的到来。
她很准时,恰恰好提前叁分钟出现,她穿了一身白色休闲西装,头发则用黑色鲨鱼夹挽在后面,看起来简约干练,削弱明艳长相带来的攻击性,增加了些许温柔感。她礼貌地微笑道,“这里的松叶蟹腿刺身和赤海胆寿司还不错。”
他凝视女人的脸庞,她没有化妆,单看眼睛竟然挺清纯的,这双眼睛熟悉又陌生,他不禁陷入回忆,怔愣片刻才回神,问:“看来你是常客?”
“谈不上常客,”程璐的身体后倾,可她并未将背部完全靠在椅背上,姿势慵懒中透着点防备,“吃过几次。难道你是第一次来?”
“确实是第一次,”李远昭说,“常年在国外,对B市缺乏了解。”
程璐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是吗?我倒觉得,你对B市挺熟悉的。“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可不是一个在外生活多年的普通人会去的地方,这或多或少能证明他的背景没有那么简单。
李远昭听出她话里的机锋,他答得圆滑,”都是中国人,多回来走走就熟了,不过肯定比不上土生土长的B市人。”
程璐琢磨着那四个字,她查他,他也没少费工夫去了解她,“看来你常回B市,B市有你的亲人?”
李远昭母亲的家乡是有名的江南水乡,他母系的亲戚肯定不在这边。那么,假如他在这边有亲人,一定是缺失资料的父系亲戚。
李远昭对上她满含探究意味的眼眸,一个夜晚足够她掌握很多重要信息,她问出这种问题,应该心中有数。他抿了口茶,简略地说:“我妈以前在B市生活过,她亲近的朋友都在这。”
程璐“哦”了一声,所谓亲近的朋友很值得探究,她斟酌再叁,正想继续挖坑给他跳,他却往她身后看去,问道,“那是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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