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赶到后,将那黑色塑料袋中的肉片带回给法医鉴定,经检查,法医判定这些确为人身上的肉。
在多方搜查与社会反馈下,警方很快找到了大部分碎肢。法医几天几夜不合眼,勉强将这些煮熟的肉片及肢体还原成受害者本来的轮廓。
“DNA比对的结果出来了吗?”刚下课的完婉加急赶来这边,一到就劈头盖脸地问。
男法医陈伟道:“死者叫刘大志,男,37岁,没有家人朋友,是个靠在园区捡垃圾为生的流浪汉。据园区内的居民称,平时每天都会到大学城附近捡垃圾的人,叁天前突然消失,并且之后一直没出现过。”
“沉队那边怎么说,有查到关于凶手的线索吗?”
陈伟摇摇头。
一旁坐得歪七扭八、翘着长腿的赵嫣拔出嘴里的棒棒糖,发出极清晰的“啵”的一声,游手好闲的模样看得完婉皱紧眉头。
她看不惯地拍了一把女生的腿,冷着脸说:“放下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跟个二流子一样,哪里有半点女生样?”
语气像极了家长在教育自家不懂事的小孩儿。
赵嫣非但不听,翘着腿变本加厉地抖起来,头上扬,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尸体被切成四千多片,而且片片大小相似、形状规整,一般人可没这种手法。除了厨子,也就我们这行有这本事了。”赵嫣挑衅地笑道,“不会是你吧,完教授?”
完婉无视她的小孩儿把戏,径直走向台前,望着台子上被拼回完整人形的碎片,她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凭他们两人,在短短叁天内就做到了这样,可见赵嫣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谁不高兴自己家的孩子聪明又机灵?愁得却是尸体经过烹煮和切片,犯罪痕迹早已被破坏,致死因素不得而知,尸体上的线索寥寥,想要找到凶手,这回看来全得靠沉珂他们自己了。
赵嫣下班时骑着她那辆川崎h2r摩托在警局绕了一圈儿,等完婉走出大门,她掐好点刚巧缓缓开过她的面前。
“女孩子家家骑这种摩托像什么样子,一点都不安全。”完婉那熟悉的唠叨声响起。
赵嫣依旧不耐烦地撇头,嘴里泡泡糖嚼了又嚼,阴阳怪气道:“谁像您啊,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学教授,去国外深造还真是正确的决定哈?少废话,上不上来吧你就说。”
今天是赵嫣妈妈的生日,完婉说好了会去赵家一起吃饭,赵嫣妈妈知道她俩在一个单位,特地嘱咐赵嫣可以载着完婉一块儿回来。
完婉其实自己有车,但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接过了赵嫣递过来的头盔戴上,跨坐在她后座,手搂在她腰间说:“可以走了。”
赵家算是中产以上的阶级,赵爸是法院的庭长,赵妈妈是作家协会的主席,赵嫣呢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一家子高学历,算得上是书香世家。
而赵嫣奶奶亦是履历不俗,年轻时候上山下乡,在插队过程中认识了同为知青的赵嫣爷爷,二人在相互帮扶下熬过了一段艰苦岁月,返回原住地后,二人结婚生育,赵嫣奶奶做梦都想要个女儿,可惜一胎接一胎都是儿子,在她孕育叁子后,身体垮得医生都嘱咐她不能再生育了,赵嫣奶奶没办法,于是想着法儿的领养了完婉。
完婉自然也不负众望,聪明伶俐,高考前夕就收到了来自国外名校的录取通知书。那时赵嫣还在上初中,哭闹着不要她离开,结果嘛,现在也能看出来,完婉还是出了国,赵嫣也因此对她不再亲近。
“婉婉,你和小嫣在一个单位,她平常听话不啦?她如果找你的茬你可以跟我讲,我帮你教训她。”绕了一大圈,赵嫣妈妈才终于说到正题,“听说前些日子你们警局接了个碎尸案,能不能跟你们领导讲讲,让小嫣退出这个案子的调查,小姑娘家家的,不适合干这些的啦。”
“哎呀我的妈,你有完没完了。”赵嫣不耐地瞪了完婉和赵母两眼,“先前你俩联手把我调到法医部门,不让我当刑警,ok我什么都没说,现在还来?我都退居幕后当痕检员了,你们还担心什么?难不成受害者还能诈尸起来掐死我啊?真是搞笑嘞!”
“怎么啦?我说的有错啦?25了恋爱都没谈过,你小嬢嬢可是已经有相亲对象了,像你这样成天和尸体打交道的女孩子,哪个敢和你结婚的啦?”
“你在相亲?”赵嫣盯着完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那眼神宛如完婉欠了她什么似的,怨愤中又含着欲说不说的无可奈何。
赵嫣越想越气,把面前分来的蛋糕一把倒扣在桌上,当着众亲戚的面拍屁股走人,回到二楼房间,关门的声音震天响。
“这像什么话呀!我真是养了个小祖宗。”赵妈不忿,赵爸连忙安慰她,笑呵呵地插科打诨。
完婉:“嫂子别生气,我去看看她。”
完婉起身离座,楼下的气氛被赵爸重新缓和到热络起来,走进赵嫣房门前,刚要抬手敲门,就听到从里面传出一声声极为隐忍的啜泣。
她立着静静听了一阵儿,终于伸手扣了扣门,说:“开门,是我。”
“你来干嘛?”
“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你不该这么跟她说话。”
“我怎么跟她说话,关你个外人什么事?不好好关心你的相亲对象,瞎操别人家的什么心?”
“是,我是外人,我没资格管你们的家事,我这个外人要走了,就不在这儿给你平白添堵了。”
下楼的脚步声响起,一楼客厅的赵爸赵妈见完婉要走,双双将她送出去,完婉让他们回屋,她自己打车就好,等车的功夫,赵嫣撸着个袖子,拖鞋都没换地就追出来。
看见人后,上前拽着她的胳膊质问:“那人是谁?”
“什么?”
“你的相亲对象!”
完婉笑了:“这是我的事,跟你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对方拿她的话来反击她,赵嫣顿时蔫下去,双肩下塌成颓废的模样,“大晚上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说完就掏钥匙要去车库把摩托车骑出来。
“赵嫣。”这是完婉第一次这么正色地叫她全名,甚至带了点儿威严压迫,“你究竟想怎样?从我回国到现在,你一直处处与我作对,我承认当初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但说到底我不欠你的,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为什么以及顾虑你的想法,我不欠你的!”
“是,你是不欠我,你也没必要为了我而放弃自己的远大前程,事实证明你当初的选择很对,出国深造、归国效力,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教授,你多了不起,你多牛啊,你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后,转头就联合我妈剥夺了我的理想,你知不知道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当一名刑警,你有什么权力把我搞到司法鉴定中心?!”
“我承认,把你调到鉴定中心是有我的一部分私心,但是你不能否认,这份工作非常适合你。你要去的重案组,他们是跟亡命之徒打交道,你的聪明在暴力手段面前一无是处,他们的牺牲率在整个部门是最高的,我和你妈妈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不想看着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再说在鉴定中心也能协助破案,你何必非要掺和进去?”
赵嫣冷笑:“哼,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一样的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根本不会考虑别人。”
“随你怎么想。”
出租车到了,完婉打开车门坐进去,赵嫣紧随其后,跟她一起坐在后座。
“为什么去国外后就断了联系,你是为了躲我才出去的吧?”
“你想多了。”
“总得有个理由,我不信曾经那个和我那么要好的人会突然变脸不理我,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不想谈这些。”
“好,行。那就谈谈你那个相亲对象,刘奇峰,是叫这个名字吧?跟你一样,都是教授,昨天还发表了一篇关于如何移植端脑的手术论文,在国际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才子佳人,多般配啊。”
完婉看着她,像要看透她的灵魂:“你非要这么夹枪带棒地说话吗?”
赵嫣撇过头,二人一路没再搭腔。
车到了目的地,完婉见天太晚,让赵嫣在自己家留宿一晚再回去,不等拒绝就给赵嫣妈妈拨去了电话告知他们。
在玄关处换了双干净拖鞋,赵嫣打量了眼室内装修,极简冷淡风,跟完婉的人一样。
房子主人进门后也不管她,自顾自拿了衣服到浴室换洗。完婉沐浴的功夫,赵嫣也不闲着,打开电视往沙发上一坐,调到自己喜欢的动物世界频道,看得津津有味。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手往后撑去,卡在沙发缝里,被硬硬的边角刺了一下,她回头去找,就从缝隙中扣出来一个绿色包装的东西,她拿在手上细看,包装上面写的是医用指套,可这个牌子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眼熟的很。
洗完澡出来的完婉看见她手上的东西后,脸噌得一烧,上前夺过那指套,斥她干嘛乱翻她东西。
“谁翻你东西了,它自己卡在沙发里被我摸到的。”
赵嫣将完婉的神情与这东西联想起来,突然醒悟,想起这指套是一个挺有名的成人用品的牌子。上面那行小字英文“LESDO”,分明已经暴露了一切。
“你是les?”赵嫣愕然。
这东西可能是之前跟炮友做不小心落这儿的,完婉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对方的关注点立马转移成:“完婉,你居然跟人约炮?”
完婉讨厌赵嫣的聪明,特别是这种时候。
法医靠蛛丝马迹勘破事情全貌是基本操作,赵嫣摸了摸沙发上的丝绒,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女人的部分气味。“你就是在这儿被女人操的?”
她的言辞太过轻挑,完婉愠怒道:“跟你没关系。”
“又是这样,是,你的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你出国跟我没关系,你回国也跟我关系,你一声不响调我工作跟我没关系,就连你被别的女人操,也他妈的跟我没关系!”赵嫣从沙发上起身,拽着女人的手腕质问,“完婉,你当真是没有心吗?你凭什么惊艳了我的年少又能不带愧疚地一走了之?自始至终我只想要一个解释,有那么难吗?!”
手腕被攥得微疼,完婉皱着眉不发一词。
女生的质问气势汹汹:“你说话啊!为什么连告别都没有就去了国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我?你如果讨厌我就直说,没必要为了给家里人面子而故意迎合讨好我!”
“我没有!”完婉的双眼漫上一层湿雾,心里积压多年的秘密似一座大山,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当年出国时她就决定,这重负只她一人背着就好,随之而来的委屈也只能她自己受着。年近叁十的女人在此刻茫然无措得如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学生,她竭尽所有地摇头否认着,“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我爱你都来不及。
赵嫣气疯了头,儿时还能把此等同于是对自己玩具洋娃娃的占有欲,如今长大了,随着认知的开拓,她近一步发掘自己对完婉的情感有些不同,她在国外的期间,赵嫣每天都会想她一遍,最多的时候一天念她上百次,她对自己的洋娃娃却不会这样。
直到今天发现她竟然喜欢女人。
完婉喜欢女人,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赵嫣的念头有些疯魔。她走近她,直到吻上她的双唇,这种念头不减反增。
“赵嫣!”完婉推开女生,以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她。
“你不是les吗?别的女人可以,就我不可以?”
“我是你小姑姑,是你的长辈!”
“嗤——你比我大不了几岁,长辈?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
“我还是你的上级!”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怎么,我的主任法医师,你还想用你那套官僚主义来压我?我告诉你,不管用。”赵嫣冷笑着将人压在沙发上热吻,“就算你撤我的职,让我过不了实习期,我今天依旧要好好教训你。我从你出国一直等到你加入博士后,你让我等得好苦……今天你说什么都没用,我操定你了。”
“你,等我?”完婉从被吻得浑浑噩噩中捡回一点思绪,心想着原来对方也是对自己有意的,不料下一刻身上一凉,赵嫣扯开她的浴袍,边亲吻她的身体,边捡起掉落在地的指套,撕开戴上,一刻也等不急地钻进她的身体里。
“不行,不可以……出去!赵嫣你出去!”
“别人行我就不行?你得受着,这是你欠我的。”
其他人回顾自己的青春,定是绚丽多彩、人来人往的。赵嫣不同,你若翻开她的青春之诗,会发现那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完婉的名字。即便她常常嘴硬不肯承认。
小时有多亲昵,长大时她就有多怨恨。恨她的不告而别,恨她的全身而退。
“你不要这样……不要……”
求饶的声音最后悉数被喘息取代,赵嫣将她翻过去,让她背对着自己抬起臀,她从身后进入她。嘴里还在问着:“别的女人也是在这儿这么操你的?被她们操爽还是被我操爽?想不到白天人模人样的原大教授,也会露出这么淫荡的表情啊。”
聪明人就是这样,连侵犯别人时都能无师自通。
完婉只顾得上喘息讨饶,倒不是说有多夸张的舒服,但是被自己一直肖想的对象强压在身下,这对心灵的冲击感实在太强,不用赵嫣怎么动,她的灵魂就已经先行震颤,离奇的精神舒适调动起身体器官的欲望,由内而外的强烈情潮席卷全身,完婉软了身子,差点儿跪不住栽在沙发上。
“你跟几个女人约过?嗯?”
完婉被做得透不过气,接连而至的快感令她难以分心回答女生的问题。
“叁个?五个?还是更多?说话!”
赵嫣用力顶在了肉壁上方,不需要摸索,轻松就戳在了女人的几个敏感点上。法医的好处,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完婉身体本能地抽搐一下,她此刻像极了一只被主人亵玩的温顺家猫,猫的背部会随着主人的抚摸而情不自禁地向上弓起,她的身体也是这样,她无法拒绝赵嫣的触碰,更控制不了自己随时倾泻的欲望。
“唔……没有…没有那么多,我只约过两个。”
赵嫣阴着脸:“什么时候?”
完婉咬唇,在女生的动作下坦白从宽:“一个是在国外的时候,一个是回国后……嗯……轻一点,你当我是那些被你检查的死尸吗?”
“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人的?出国前还是到了国外后?”
完婉沉默。赵嫣可不会轻易放过她,埋在她体内的手指惩罚性地勾了勾,完婉弓着美背,试图往前爬去,但每一次都会被锁着腰抓回来。
这回赵嫣将她牢牢按在身下,语气更加不耐,她贴着她的背游上去,在人耳边试探着:“国外风气向来开放,想来你肯定是到那儿后才学坏的。”
“不是!”完婉回头诧异地看着赵嫣,“这怎么能是学坏?”她不信那个曾经暖心开朗的孩子长大后,居然会吐露出这么古板片面的话。
赵嫣的计谋得逞,却还是毫无准备地愣了愣。“那就是出国前?具体时间呢?高中?初中?”
“赵嫣……”
“还是更早?”
“你别再问了。”
当年那个令她逃之夭夭、恨不得躲到国外去的真相近在咫尺。
“为什么?我想不通。”赵嫣将人翻转过来,直视着她,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你喜欢女人,那为什么不能喜欢我?难道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谁都能搞的炮友?”
“你说什么?”完婉怀疑自己是爽得精神错乱了,她好像出现了幻听。对方刚才说什么?喜欢她?难道……
“既然事情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喜欢你。”赵嫣靠近完婉的面庞,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从你离开的头一年起,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了你。”
“你呢?”稍年轻几岁的女生迫切地询问着女人,从小被宠大的人连告白都有些居高临下,“你接受吗?”
临头一盆冰水泼下来,完婉瞬间清醒,身体余热褪去,她不咸不淡地拒绝:“你们95后都这么表白的?先兵后礼。没一点伦理,我是你嬢嬢!”
“又不是亲的,就算是亲的,我们都是女人,又不生孩子,在一起又怎么了?”
完婉不想在这种情景下跟她掰扯大道理,因为她向来知道对方是个倔脾气,跟她讲道理,那将会演变成一场小型的辩论赛,没半个小时根本别想散场。
“手拿出去再说别的。”完婉没好气地拍了把赵嫣的胳膊。
“说清楚了我才出去。”对方也十分坚持。
完婉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赵嫣,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流氓了?亏你还是学过法的,你这是什么行为用我提醒你吗?如果换作别人我早就送你进去劳改了!”
“所以,为什么告别人不告我?”赵嫣说,“你舍不得,你也是喜欢我的。”
完婉吐出一口浊气,那曾是压抑了多年且不可告人的秘密,却在今时今日,以一种极其荒谬的姿态被身上女生捅破。她不说话了。
赵嫣抽出手来抱紧她,将人揉进怀里融入骨血。“我一直以来跟你作对,并不是真得讨厌你,我只是恨你曾经的不辞而别……你如果喜欢女生,我想——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我不会比你的那些情人差。”
“小嫣,不可以……你爸你妈不会同意,其他亲戚知道了也不会理解,你难道想让他们蒙羞?”
“我前半生迁就他们太多,连被换工作我也不与他们理论,但是挑选爱人的权力,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交给他们。是我先追得你,是我非死皮赖脸求你和我在一起,他们问时你完全可以这么说。”赵嫣吻上她的唇,在上面留下浅浅的湿印,“我不想再等下一个七年,我爱你是我们的事,与他们无关,如果他们不答应……我管他们答不答应。”
“吾恰撒侬了(我吃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