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单上随便指了一下,端过来的酒冰凉浓烈。
一口见底,顺着嗓子往下烧,像是刀子把胸膛划破。
还没等我说几句陆争就给自己也添了一杯。
欲言又止,他用沉默回应着我的悲惨。
这样不好,什么也不说,人就显得冷漠。
我哭成这样,眼泪把酒温热,你就不要如此清醒的看着我了。
和我有些共鸣,好的坏的,随便了,你要说些什么。
你对我说些什么。
可是陆争什么也不说,他喝的急,我要一瓶酒,却只有第一杯属于我。γùsんùωù.Ъǐⓩ(yushuwu.biz)
剩下的入了他的喉,把男人的穴口烫破。
人群中间我们确实是太奇怪了,众人把酒高歌,只有我们二人沉默,冷冷的把对方看着,红了眼,咬碎了牙嘴里混着血沫。
酒喝了那么多,却连碰杯都吝啬,各自消化着过往,情绪里的心魔。
话匣子打开,把过往和不满一起掏出来。
掏出来、铺平了,一桩桩一件件。
我明明只在地窖里待了两年,却把这一生都赔进了里面。
多可怜。
自由的感觉很好,前提是这不需要拿命来换。
为我死的人不止青稞一个。
陆争,我是恨你的,你说你来接我,可你没来。
当然,最后这一句我没开口问。
人总要给自己留一点T面的。
更何况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没能按时赴约,青稞也死了很久,而我遵循着人性的恶,早已走进了漩涡里面。
谁也没办法阻止我,犹如人没有办法对抗命运,束手无策。
刀山火海我也是要去的。
陆争,不要挡我的路。
现如今我只想要一个得偿所愿。
我这样说,可他还是不开口说话。
又是随手一指,换他胡乱点一杯酒。
端上来,滚进喉,又是至死不休的烈酒,我很喜欢,陆争好像不太苟同,他总是过分清醒的。
每个人都酩酊的时候,他希望自己是唯一清醒的那一个。
虽然在喝酒上面出现了分歧,但很多地方我都跟他很像。
从前的日子里,陆争教我很多。
回想起那段日子,我确确实实是不开心的。
虽然后来的陆争对我不错,可是我不喜欢。
他作践我。
他一直都在作践我。
喜欢我也不是那么纯粹的喜欢,小猫小狗,谁都养过。
他的出场和退场都是过分难看的。
当着他的面,我不说。
我给自己留一点T面,用来苟活。
酒太烈,我们都喝了好多好多。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喝这么多的酒了,我猜陆争也想这样说。
但他装酷,他没有我坦诚。
我把爱恨挂在嘴边,有什么便说什么。
他故作清高,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狗男人,这样子真不讨人喜欢。
要我们俩这辈子都没有结果。
没有好结果…
笑一阵哭一阵,我是真的醉了。
可我很确定,陆争论他没醉,因为从前的很多年前,陆争也是这样看我。
那时他捆住我的手腕,如今他倾身过来,捏着我的下巴吻我。
离得近了,让看清楚了,男人眼里滚烫着的日和月,从生到死照亮我无数个黯然神伤的日夜。
他照亮过我。
不愿承认我也要说,陆争他照亮过我。
照亮我,照亮我蒙了灰的日子,抚平一切。
虽然后来他也说,说龙溪啊,认识你我后悔过。
但也只是后悔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人生中的某一刻。
真是个纯纯的利己主义者,我不爱他,他宁可没认识过我。
但他也说,他说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选择走向你的。
龙溪,别跟我告别。
别把我忘了。
当然,这都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曲终人散,再多的遗憾都用生不逢时带过。
生不逢时。
陆争,你得信命。
你别怪我。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酒精上头,他过来吻我。
跟商人谈条件永远都是下下策,混合在吻里,男人呢喃着对我说:“好啊,想让我帮你保密,那你就跟了我。”
“胳膊肘不往外拐,成了我的人,什么都好说。”
“一直以来我都对你不错。”
我不爱你怎么办。
“很重要吗。”
那我恨你这事怎么说。
“受制于人话还这么多?”
莫青瑜呢?她怎么办?真那么铁石心肠?她可比我爱你的多。
“你装傻。”
我没有。
“那你就不要在这种时候提她。”
她真可怜。
“我何尝不是呢。”
龙溪,我何尝不是呢。
笑一笑,男人柔和了棱角,收齐了针锋相对的气焰,平常对我。
他在离席时拉起了我,街道空空,迎着月色。
放眼看,四处都是山,吹过来的风都带着草木的的涩。
是好闻的、会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如果八十岁时我还活着,我会来这里养老。
开玩笑的。
我不活到八十岁。
人老了就不T面,我五十岁的时候就去死。
我这一生注定是饱含遗憾的一生,早死才能早托生。
下辈子什么也不做,我还是地里的一把灰,不来人间白受折磨。
这样的人间,我再也不回来了。
醉醺醺的,我把这话跟陆争说。
这时候才惊觉,我是真的醉了。
酒好烈,我喝了太多。
喝了太多太多…
男人不应我的醉话,他从来不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什么。
他总是目的X明确,拉满了弓,蓄势待发。
看我醉了,陆争问我很多。
关于我在地窖时发生的一切。
多奇怪,那时候我在他身边他不问我。
事隔经年,那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才想起来说。
太迟了。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我现在卯足了心思就想做一件事。
陆争,我要莫青瑜偿命。
你帮不帮我。
折磨人,彼此望着,这样龌蹉的事情非要在皎洁的月色下说。
到时月亮笑我卑劣。
而我分明不想被人看破…
他刚刚在酒馆里说的那些我都听进去了,但我不信,陆争嘴里说的和实际做的永远不同。
口蜜腹剑,他最会的就是骗人。
我又不是不知道。
许多年前我就吃过这份苦了。
那时青稞替我抵命。
如今就剩我一个。
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能做的就是反复追问,听他一遍又一遍或真或假的承诺。
笑语晏晏的,陆争没这么随和,他这样子说帮我,分明就是骗我。
我要看见真的他。
我要听真话。
所以当这一刻到来时我是非常安心的,哪怕这里四季如春墙面也是凉的,沙砾划破我的侧脸,是承诺书上擦不下去的印记。
他真没醉,将我桎梏在墙上,说话时紧接着我的耳畔。
风声很大我也能听清楚。
陆争说的是——做我的狗,听我的话。
——想让我帮你,那就做我的狗,听我的话。
——我要你随叫随到,唯命是从。
——我要你留起你的长头发。
字字入骨,他紧咬着牙,分明是想刻进我的生命里的。
要我永远记住他。
好奇怪,被人桎梏着,我明明落魄,却无故笑起来。
悄无声息的,藏在黑夜之下。
不说太多,我这人浅薄,根本就无法抑制猎物上钩的喜悦。
所以就嗯一声,更多的话在不肯说。
杀人放火,我想做的事太多太多。
一切都按照预期,顺利的进行着。
包括我遇见陆争,又跟他发生的这些。
不打没准备的仗。
很久之前我就说。
猎物究竟是谁,不要妄下定夺。
底牌亮出来之前,乱下赌注的人没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