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璃恩再度张眼时,黑发恶魔早已经不在房间内了。
他留给她的是遗留在底裤上些微的潮湿,以及酸麻发疼的腰背。
若不是门外的敲门声响,她觉得就凭着这满身的疲惫,睡到中午都不成问题。
「谁?」
「殿下,小的替您送来早膳。」
是塔比克。
「行,那你进来吧!」
原本备膳的工作都是由女恶魔来做的,可是自从莉迪亚·亚力斯一事之后,似乎是怕被悲剧一再重蹈复彻的关系,便直接交由为人实诚的绿发恶魔了。
往日,由于是为同性的缘故,在送膳时那些仆役并未多加考虑,也不见得会敲门提醒,她们通常都直接进入房内,将食物连同托盘一块放在琉璃餐桌后,便直接离开。
对于她们这样的坏习惯,久了她其实也就麻木了,并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去。
况且这样一来,在晨间她还可以在多睡上一会儿。
不过换作塔比克之后,每每进入房门前,对方都会敲门,等待她的应允,才会入内摆放膳食。
「小的失礼了。」
那双血红的眼眸先是出现在狭小的门缝,接着则是那一颗绿色脑袋。
塔比克低垂头颅,驼着背嵴,缓慢的穿越过偌大的卧室,直至琉璃餐桌前,才停下步伐,兢兢业业的将餐盘一个紧接着一个的摆放在案上。
璃恩倚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对方的背影,那一双黑红的目光流转。
白色的手袖被推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那一对小麦色的结实手臂。
平日里,他就是用那一双手,去为她狩猎食材的吗?
森林里,随处都是比成年男子还巨的魔兽,他就是在那样的森林里头去寻找每日要替她烹饪的食材的吗?
虽然魔族本身便拥有怪力,可没有相对应的肌耐力,还是没能将能力发挥到最大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璃恩这样看着看着,似乎有个声音在蛊惑着她,上前去摸摸。
人类皇后咽了咽口唾沫,却发觉身体异常的乾涩。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她感觉特别口乾舌燥。
待到塔比克摆放完餐盘,回身准备朝皇后行礼退下时,差点撞上不知何时走向他身后的娇小人儿。
「殿下,小的感到非常抱歉,小的并非有意??」
「塔比克你什么都没做,何须道歉?」
看见对方惊慌的神情,璃恩忍不住笑了。
当她越过对方去取餐桌上的水杯时,她都可以察觉到对方那因爲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其实,有那么一瞬,她本想借故跌进他的怀里,顺势摸一把那肌理分明的手臂。
不过那样做实在太过刻意,甚至有种红眼的既视,于是便作罢。
如此饥渴难耐,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可至从魔化现象越来越明显之后,她经常觉得小腹闷闷热热的,总有股说不出来的空虚。
当她喝光了茶杯中的水,解了身体的渴,转头发现对方还站在原地。
「塔比克,还有什么事吗?」
见对方似乎发着呆,她便出言提醒对方。
「没、没有了,殿下。」
「那就退下吧!」
语毕,她朝始终微弯着背嵴的绿发恶魔报以一笑。
塔比克抬起火红的眼眸,看了人类皇后一眼,便又垂落下来。
见对方欲言又止,璃恩也没有任何不耐烦。
「塔比克,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妨与我说说。」
「殿下,小的能否伺候您用膳?」
他这是哪来的灵感?
自从来到魔王城后,除了平日替她送饭传话之外,并没有哪个奴仆服侍过她的,甚至就连身为魔王的柯瑟特,也没着哪个仆侍伺候他了。
更何况,她好手好脚的,也不需要任何人伺候才是。
璃恩眨巴着眼,勾了勾嘴角,馀光看见了餐盘上的肉块。
她灵机一动,指了指桌上热腾着,还冒着烟的嫩煎里肌。
「那行,你就替我将食物都切成好入口的大小吧!」
「好的,殿下。」
塔比克欠首,再抬起时,那双血红的眼尾勾起,显示出了其主人的心情。
璃恩坐在餐桌前,看着站在桌边替她切盘的绿发恶魔,对方的嘴角带笑,拿着刀叉的双手因为做着精细动作而冒出了青色的筋线,又一次咽了咽唾沫。
塔比克以为,她这是馋了,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不一会儿就将食物都给切好,推到了她的面前,并向后退了一步,安静的矗立在一旁。
璃恩看了眼桌边的绿发恶魔,见对方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她又一次开口询问。
「塔比克,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殿下,小的能不能在这儿,直到您用完膳后再离开。」
「就站在那儿?」
「殿下如果觉得看着小的的贱颜食不下咽的话,小的可以站在殿下看不见的位置。」
他到底是怎么曲解她的意思?
璃恩按了按眉心。
她曾听说过,许多高档餐厅都是有侍者在一旁伺候茶水、切盘、夹菜的,从前在地球那时,身为孤儿的她又怎么有这样的机会跟经验上高档餐厅呢?
也因此,她特别不习惯在用餐时,有个人就这样站在桌边,不过她倒不介意,对方与她同桌,坐在对面一边与她闲聊,让她一边用餐。
在福利院那时,她经常会跟同桌的同僚们吃着饭,配着家常。
「如果你真想留下的话,就坐在我对面的位子上,等我吃完饭吧!」
「可是殿下,这不合规矩。」
「我的话,便是规矩。」
璃恩难得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眸。
「还有,塔比克不论你是谁,你面对着谁,都别轻贱了自己,没有谁是特别低微的,像刚刚那样的话,以后就别再说了。」
绿发恶魔愣住半刻,在娇小人儿低头用膳时,才腼腆的勾唇而笑,坐进了对方对面的位子。
似乎从来没有人这样与他说过。
就连他的父母也是。
他们都说,身而为魔族,有他这样一个厨师儿子,他们都感到丢脸,甚至为了圆梦,他被迫放弃了自己的姓氏,沦为了下等魔种。
他已经好久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姓氏。
他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曾有姓氏这件事情了。
似乎叫做奈佩大,又或者是奈吉尔?
现如今,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与皇后之间,并未有过多的共同语言,很多时候,都是他看着她吃饭时,偶尔露出的满足笑靥。
然而他有时看得太多认真时,对方都会轻咳着,要他别直勾勾的望着自己,随即又会同他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塔比克特别珍惜此刻这样平凡且宁静的晨间。
好像在还未天亮前,在魔物森林中与魔兽的纠缠都有了回报。
他好想每一日,都陪着皇后殿下共进早餐、午餐还有晚餐的。
可是他好像又不能太过贪心。
他怕这样会惹皇后生厌。
他嘴笨,不会哄人开心。
很多时候都是殿下开启话匣,等他接话的。
但他又想像此刻这样,欣赏着她品嚐着他为她煮的食物,而露出的美丽微笑。
就如同他所想像的那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多希望时间可以就这么停留在此刻。
然而殿下面前的盘子,早已逐渐空了。
像是算准了对方用完餐的时间似的,在人类皇后放下了银叉时,门外传出了指节敲击房门的声响。
绿发恶魔慌忙起身,险些撞倒了椅子。
娇小人儿一双红唇蠕动,用口语温柔的安抚着他,「别慌。」并示意他先整理餐桌上的空盘。
璃恩清了清嗓,悦耳的音色接着响起。
「谁?」
随即门外传进了,那平和稳重的温雅嗓音。
「殿下,是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