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衣裳薄,芝妍旗袍里面穿的是条衬裙,魏嘉翎的宽大手掌正按在她脊背上,温度滚烫。芝妍只觉得背部的皮肤像是烧起来了一样,挣又挣不脱,恼得狠狠往男人身上锤了两下。
这只手又被他拢在了掌心,姿势太过暧昧,倒显得像是投怀送抱。因为脸正贴在嘉翎胸膛的缘故,砰砰的心跳声很清晰地传进了芝妍耳朵,沉稳有力不见慌张。微苦烟草味弥漫在鼻端,女人冷着脸瞪过去,“你快从我们家滚出去,不然就叫嘉羿收拾你!”
月光如纱似雾,她的眼睛黑亮亮的,又带着怒气,细弯眉微蹙,鲜活又灵动。
嘉羿。她搬出嘉羿的名号。
魏嘉翎想笑她天真。同居一个屋檐下整十六载,形影不离的兄弟俩,他们自然比谁都更清楚对方的底细。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芝妍的头发,故意将鼻尖凑近,“诶呀,身上搽的什么?香香儿的。”
香香儿——他故意将尾音拖长,舌尖一卷带出儿化音,这是学的芝妍小时候。那时她爱娇,日日打扮得漂漂亮亮,衣裙都交由佣人洗净熏香。有次央嘉翎帮她买香粉,欢天喜地接过玻璃盖盒的盛芝妍说的就是这句话。
可他如今的亲近只让芝妍觉得过于轻佻。她承认少女时期对眼前这个男人有过悸动,甚至在他远走法国时狠狠哭过几次。只是远离了年少那些旧事,“魏嘉翎”这个名字之于她的意义远盛于他这个人。
她会怀念的,是自己快活无忧的少女时代,是曾经跟魏嘉翎有过的好时光,但永远不会是在她成婚后仍然没有界限感的男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下定决心要离他远些,挣扎的动作激烈起来。嘉翎怕她受伤,手不自觉一松,芝妍抓住空当笨拙站起来,咬咬牙猛地拽住那只摸过她头发的手,忿忿咬了上去。
“老话儿讲十叁块六角,说的可不就是你么!”
显然是气得狠了,盛芝妍甩开嘉翎的胳膊,抚了抚凌乱的鬓发,扭头就往外走。不期然对上又一双浅褐色眼睛。
嘉羿就那样站在门外,咫尺之隔,长身玉立。不知道看了多久。
早在小珍问“您不是早就回来了”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那个唯一答案。
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魏嘉翎,臭不要脸的花花公子魏嘉翎。
也是让他嫉妒到发狂的,魏嘉翎。
兄弟两个无声对视,嘉翎半倚床头,抬手整理衬衫上的褶皱,懒散勾唇一笑。没有人能无视这样的挑衅,嘉羿眼神淬了冰,声音低沉,“芝妍,到我身边来。”
他看见她被另一个男人揽在怀中,他看见那份近乎调情的亲昵。这些时日仿佛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自十四岁来到盛公馆为起始,少年时代的美丽绮梦总算成真。但会咬人的狗总是不吠的,魏嘉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在婚宴上不出面,并非意味着他放弃了盛芝妍,而是他并不在意盛芝妍是否成婚。浪荡子的道德感往往低下,这一场争夺不是谁拥有合法地位才占据先机。
幸好她真的乖乖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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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叁块六角,指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