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转过头去查看车外的形势,男人便将我一把抱住,护在怀里,一手拔剑挑开了窗帘,高喊道:“启程!快!”
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我听见车外的马嘶声,刀剑声,喊杀声,他却紧紧护着我,一言不发。我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只见他冷峻的脸上不曾闪过一丝惊慌,只是略微皱紧了眉头,凝视着窗外。
他皱眉的样子,似乎又比寻常多了几分狠戾之色。
我强迫自己思考。按照原定的计划,伍相应该在两国交涉后截走我的马车,可这羽箭分明不是吴国人的东西,吴军之中也无人用箭,难道……
难道我就要跟着这辆马车去往会稽了吗?
我似乎听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马蹄声。接着月光,我隐约能看见一匹白驹冲了出来,马背上坐着一个披甲持刀的年轻男子。
晨风!
我想要呼救,疾驰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我滚落在地,脑袋一片晕眩。男人在窗边起身,大力往下一刺——
鲜血如同泉水般迸溅而出,浸透了窗帘。
在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哭嚎之后,男人迅速拔剑,高声叫道:“快走!”ρō1㈧ъ.©ōм(po18b)
狭小的空间里,我摸索着要坐起身来,却只能远远看见那条河流迅速消失在视线之外,连同疾驰着的晨风和白驹的身影,一同埋没在夜色之中。
一种恐慌漫上了我的心头,我挣扎着想要从窗子里跳出去,却被男人一把抱住。
“阿镜。”
他半张脸都沾了血,可他唤我名字的神情,分明又镇定非常,像是悬浮的黑暗里唯一一根可以抓得住的绳索。
“阿镜,”他抚慰似的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这里很危险。”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会稽。”他低声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一般藏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成婚。”
临近黄昏的宫门又一次打开了。越国的宫人们捧着大大小小的箱箧鱼贯而入,赶着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妥当。宫墙之内,软榻之上,我一动不动地坐着,身边围着那两个秦国侍女,正忙前忙后地为我梳妆打扮。年纪稍长的妇人则跪坐在一旁,恭敬地和我交代婚礼的仪式步骤。
如果不是被我救下,她们叁人此时应该已经死在了楚国召西城外的乱军之中。
从层层的宫墙向外望去,远山染上一片橙红之色。按照我的吩咐,吴军此时应该已经启程回吴国了,自刎而死的云儿应该也已经由伍相吩咐的几个人安排下葬了。
而我只能静静等待着我的臣子来救我。
“大王——”妇人附身说道,“大王现在做何打算?小的……”
我打断了她:“来了越国,切不可称我为大王。”
妇人连忙改口:“是,公主。”
“云儿平日里如何称呼你们?”
给我梳头的侍女脆生生答道:“公主自小亲近赵妈妈,宫中上下便尊称她为赵夫人。小的是王上挑给公主的奴婢,叫桑儿。”
“那你呢?”
我挑眉,为我画眉的侍女便吓得扑倒在地:“小的叫榆儿,也是王上挑给公主的……”
那日我苍衣玄甲、满脸血迹的样子,怕是吓着了这个小女孩。
我叹了口气:“不用怕我。”说罢,将地上的女孩扶了起来,“事已至此,你们就把我当作云儿来对待。从今往后,我是越王新婚的秦国公主,你们是我从咸阳带来的仆从。切不可暴露,听见了吗?”
“是……”榆儿怯怯地点了点头。
“赵夫人,桑儿,榆儿。你们叁个人的命是我从伍相手里救下的,在越国,怕也只有我能保全你们的性命。你们要是将事情捅出去,不要以为越国人会对你们叁人手下留情。”
那叁人便都毕恭毕敬地对我行礼。
“我已安排人手将云儿下葬妥当。从此之后,这世上只有一个嫁到越国的秦国公主,只有一个云儿……”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想是越国人来了。我没再说话,示意两个侍女继续帮我梳头,让赵夫人去殿门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