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深灰色假发、一条白色印小樱桃的连衣裙、一双细带小高跟。
项嘉若有所思,表情镇定地重新打量乔今。
有喉结,个头虽然比不上程晋山,也差不太多。
是男人没错。
“异装癖?”烦躁渐渐退去,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为了照顾他的隐私,特意压低声音,“还是……GID?”
GenderyDisorde。性别认同障碍。
见她接受能力良好,乔今大大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GID。”他轻声回答,拉着项嘉去柜台后面的隐蔽处说话。
乔今从小就觉得,自己应该当个女孩子。
偷偷摸摸戴好看的发卡,把浴巾裹在胸口当裙子,讨厌拖着鼻涕的小男生,喜欢和漂亮女生说悄悄话。
上初中时,因为过于阴柔的外表和举止,遭遇校园霸凌,被同学们骂“娘娘腔”,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去图书馆查了很多专业书籍,又在网上花钱咨询了几位心理医生,乔今做出个重大决定——他要变性,成为真正的女人。
这一决定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为了纠正他的行为,他们甚至把他送到特殊学校,进行人为干预。
经过长达叁个月的痛苦折磨后,乔今假装恢复正常,将自己的本性掩藏起来,回到学校,磕磕绊绊考上高中。
他的性格越来越自闭,好不容易交了位女性朋友,鼓足勇气分享秘密,却被对方当成变态,闹得人尽皆知。
世界彻底坍塌。
乔今破釜沉舟,带上仅有的几百块零花钱,坐上朝南的火车,从此再也没有回头。
换了个地方生活,他继续伪装成正常男生,到处打工,拼命赚钱。ⓕùsℎùταńℊ.Ⅽο⒨(fushutang)
他咨询过,变性手术非常复杂,需要很多很多钱。
离开牢笼,乔今的性格渐渐变得阳光开朗,对未来也充满期待。
他再不敢把真面目暴露出来,在社会上吃过两叁年苦,也交过几个男性朋友,合伙开了这家咖啡店。
别人眼里,他是积极乐观的大男孩儿,一举一动符合常规认知,没什么古怪之处。
其实,他只是擅长掩饰。
也不知道怎么,第一眼见到项嘉,就觉得投缘。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也藏着许多压抑而沉重的秘密,拥有相近的气场,令他感到亲切。
所以,他抱着再一次失去稳定生活的勇气,向她打开自己。
短暂的惊讶之后,项嘉记下他的联系方式,迫于程晋山的夺命连环call,急匆匆离开:“明天再聊。”
她对乔今印象不坏,也不想辜负对方的这份信任。
他想学习如何做一个女人,或许她真的能帮上不少忙。
这晚,程晋山锲而不舍地说乔今坏话:“今天有没有骚扰你?那小子肯定居心不良,你可得防着他点儿!一有不对劲,立马告诉我,知不知道?”
项嘉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过来替对方说话:“没有的事,是你误会了,他人挺好的。”
程晋山愣了愣,脸色立刻难看下来,在心里大骂乔今绿茶,是个男狐狸精。
乔今最近在偷偷吃雌激素,胸部开始发育,激动地和项嘉分享。
项嘉并不建议,表情严肃地道:“激素有致癌风险,最好在医生指导下服用。另外,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迈出这一步后,即将面临什么困难。”
她给他讲女性的困境,无处不在的歧视和打压。
这其中,变性人的处境更加不容乐观。
为两种性别群体所排斥,找不到归属感,身份一旦被曝光,还要面临无数猎奇的目光。
想要正常地恋爱结婚,更是难上加难。
她的语气温和而有力量,不夸大其词,也不粉饰太平,将一直遮挡在乔今面前的迷雾驱散,使他的双眼变得清明,目光变得长远。
乔今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听从自己的心。
书包里的女装一直没勇气换上,他请求项嘉陪他迈出第一步。
突破程晋山的严防死守,不是件容易的事。
项嘉在书店的员工更衣室换上宽大T恤,戴着乔今的棒球帽,两个人偷偷溜出去。
“控制欲这么强,姐姐居然受得了。该不会给你下降头了吧?”乔今也锲而不舍地说程晋山坏话。
“他不是控制我,是关心我。”项嘉带乔今走进不远处的商场,顺利找到内衣店。
她挑了两件质地舒适的胸衣,拿给乔今看。
乔今第一次进内衣店,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出于害羞还是兴奋,眼睛却盯着酒红色的性感蕾丝看,小声道:“我喜欢那个。”
店员夸奖:“你男朋友好眼光,这款蕾丝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要不要试试?”
她发现项嘉手里拿着的尺码不太合适,从后面翻出大罩杯:“小姐,您至少得穿这个码。”
“我自己来就好,谢谢。”项嘉谢过她的推荐,却没放下之前两件。
带着乔今走进更衣室,看着他换上,她调整了下松紧,微微点头:“刚开始会不适应,多穿穿就习惯了,那种蕾丝没这种舒服。”
乔今特别听她的话,依言付款,提着购物袋出去,像个对女朋友百依百顺的完美男友。
晚上,项嘉正在看电视,收到乔今发来的短信。
“我刚刚穿着全套女装出去走了一圈,紧张得浑身都是汗。”从文字里也能看出他的激动,“好在没什么人注意我。”
“晚上注意安全。”项嘉简短回道。
“跟谁发短信呢?”程晋山忽然出现在身后,吓了她一跳。
“没……没谁。”项嘉莫名心虚,将手机倒扣在沙发上。
程晋山绷着脸,盯着手机看了半天。
她到底在跟谁联系?表情怎么那么放松?
要是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就好了……
程晋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妈的,他怎么真的有点儿像控制狂?
都怪乔今那张乌鸦嘴。
“吃什么?我去准备。”程晋山转移话题,心里已经打翻一缸醋。
“你不是买鱼了吗?吃酸菜鱼吧。”项嘉回答。
酸死他拉倒。
程晋山臭着脸,跑到厨房收拾食材。
现杀的黑鱼,去头去尾,从脊背处片开,鱼骨切段。
刀斜四十度,将鱼肉片成薄薄的鱼片,反复淘洗后,加盐、白胡椒粉、蛋清、少许淀粉,用手抓拌均匀,腌制二十分钟。
整包酸菜冲洗后切成细丝,焯水去除咸涩,放在一旁备用。
还有葱、姜、干辣椒、花椒、蒜瓣,全部准备好,再洗一碗黄豆芽。
项嘉系上围裙,锅里放油,炒香葱姜蒜,下入鱼头、鱼尾和鱼骨,大火炒一分钟。
加入酸菜再炒一分钟,倒入滚水,下黄豆芽,中火煮半个小时。
等到汤色变白,加盐调味,把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捞出来,铺在大海碗的底部。
这时候再放鱼片,盖上锅盖,小火焖煮两叁分钟。
鱼片很容易熟,煮得太久会变老,一旦变白,需要立刻捞出。
鱼汤浇在碗里,再烧一大勺热油,爆香花椒和干辣椒,泼在顶上,“吱啦”一声冒出青烟,鲜香酸辣,十足够劲儿。
程晋山把大部分鱼片都夹到项嘉碗里,就着酸菜扒拉两碗饭,酸得眉眼抽搐。
夜里,他从背后抱着项嘉,死乞白赖亲了两口。
半睡半醒间,朦朦胧胧感觉到项嘉又在抱着手机打字,他不高兴地蹭了她两下,硬硬地硌着她的腰,伸手抢手机:“快睡觉,夜里玩手机伤眼睛。”
项嘉果然老实下来,枕着他胳膊当枕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睡到半夜,忽然停电。
程晋山很快热醒,往项嘉后背摸了一把,发现全是汗。
“操!”他骂了声,穿上大裤衩跑出去转悠一圈,是大范围停电,周围黑漆漆的一片。
程晋山最怕热,暴躁地打电话投诉供电部门,又跑老远买了把老式蒲扇。
他回到屋里,项嘉也被热醒,换了条睡裙,坐在凉席上犯困。
程晋山打了个哈欠,翻身上床,把人按回去:“问过了,最早得明天早上来电,你先睡。”
他“呼呼呼”手动操作,将扇子摇得像个电风扇,带来阵阵凉风。
项嘉怔了怔,不知怎么,眼睛有些发酸。
她贴着他火热的身躯,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隐隐汗味儿,竟然很快进入梦乡。
程晋山左右手轮换,连续扇了叁四个小时。
眼看天色发白,他终于撑不住,脑袋一歪,抵着项嘉发顶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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