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人会心疼他,那只有虞梨了。
他只有虞梨了。
闵航小声安慰虞梨:“没事的,真的不疼。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啊?这种事为什么要习惯啊?!”虞梨还是绷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嘴里喃喃,“你不会跑吗?这种事为什么要习惯啊?”
“我能跑到哪里去呢......”
闵航抬手抹去虞梨的眼泪,轻笑:“别哭,不值得。”
虞梨感觉好无力,抓住他的手臂,自己抬起手胡乱抹去挂在脸上的泪珠:“你等我,我去给你买药。”
闵航说不用了,过几天就好了。
虞梨已经站起身来跑了出去。
闵航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发呆,他的手心还残留着少女脸蛋的触感,很软,很细滑,仿佛碰一下就会坏了。
老天爷会把这个女孩当做命运的馈赠补偿给他吗?
他前面十几年已经过得那么艰难,上帝会可怜他吗?
大家常说父爱如山,只有他的父亲,是那个家庭所有灾难的起源。
他的父亲,被他称为“爸爸”的人,从来没有保护过他,稍有不满就会打他、骂他。动辄就挑唆母亲,让他辍学去打工,给他赚买酒钱。
每天只会喊着喝酒,母亲辛苦打零工挣来的钱,还不够给闵航交学费,都被他偷去喝酒赌博了。
闵航无数次劝母亲离婚,母亲只是哭着说:“那样我们就没有家了。”
呵,他有家吗?这样的家,还有什么意义。
虞梨转来半年,已经不止一次发现闵航全身满是伤痕了。
她能做的只有去给闵航买药,她没有能力去拯救闵航。
虞梨哭红着双眼跑到医务室去买碘酒和云南白药,医务室的医生都快眼熟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医生是个20多岁的小姐姐,很温柔地问虞梨:“你又来了?哭成这样?怎么了?”
“就和以前一样,买碘酒和云南白药。”虞梨哽咽着说完,着急去扫码。
她想快一点拿到药,回去给闵航涂上。闵航对她那么好。这次好像伤的很严重,看起来像是被皮带抽的,很难想象闵航这两天是怎么扛过来的。
就在她扫码的时候,听到尹飞扬的声音——“虞梨,你怎么了?哭什么?”
虞梨转过头,看到他们叁个人。
时默坐在病床上,眉头紧锁,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他身边的地上还蹲着一个女孩,更旁边是尹飞扬。
虞梨注意到时默的腿上有伤,那女孩在给他擦药。
那女孩此刻也转过身来看虞梨,是邓以馨。
虞梨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时默也在等虞梨回答,如果不是他的腿还在邓以馨的手中,他就要冲上去问虞梨了。
她为什么又哭成这样?她的生理期都快过去了吧?五六天了。她通常也就五天左右。
虞梨感觉十分难堪,这是她第一次和邓以馨见面,她竟然哭成这样了。
她抬手反复抹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平复自己的语气,转过头去不看邓以馨和时默:“我没事,我来给闵航买药。”
“他怎么了?让你心疼成这样?!”
这次是时默问的。
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时默问这句话有多气愤。
邓以馨四年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时默,脸色狰狞,目光像狼一样凶狠而阴沉,浑身都是刺,冰冷而陌生。
邓以馨有点被这样的时默吓到了,她只能看着虞梨,等虞梨说话。
尹飞扬也收起了以往的嬉皮笑脸,别说黑狗了,他看到虞梨哭成这样,他都觉得心疼。结果闹了半天,居然是因为闵航。搁谁身上能不生气?!
虞梨不说话,站在原地对医生小姐姐说:“我的药呢,麻烦给我一下,谢谢了。”
“虞梨,你没听到我在问你话吗?”时默又提高了音量,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声音。
别说是虞梨了,估计隔壁的人都能听到时默的声音了。
“听到了。他没事,就是磕了一下。”
行,磕了一下。
磕了一下她就哭成这样。
时默不顾自己的伤口站起来,腿上的伤比起心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走到虞梨眼前:“我怎么不知道公主那么会心疼人?!”
虞梨连药都不想拿了,转身要走。
时默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他想要一个答案,虞梨难道没看到他也受伤了吗?
俩个人都有些颤抖,时默是因为生气,虞梨是因为害怕。
......
僵持了许久。
最终还是时默服了软,他垂着头低声说:“我也受伤了,姐姐。”
声音很小,只有虞梨能听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错觉了。
虞梨瞪大了眼睛,抬头和时默四目相对,这是时默第一次叫她姐姐。
她能从时默的眼睛里感受到他的委屈和心痛,像一只真正的小黑狗。
她慌了。
她把手从时默手中抽出来:“你不是在看病了么,我要走了。”
“不许走。”时默向她逼近。
虞梨想跑,她好怕时默说出他不该说的话。
“虞梨,你要是走了,我们从此就不要再说话了。”
虞梨不想走,她也不敢走。
医生才不管小屁孩的情情爱爱,在俩人不说话时,把药递给了虞梨。
虞梨接过药:“时默,我以后会跟你解释。你先回去看你的腿吧,我要走了。”
“我说了,你不准走。我也受伤了。”
“时默,你回去吧,她在等你。”
虞梨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时默巍巍地握紧双手,看着虞梨离去的方向,眼眶酸涩。
虞梨不要他。
医务室的人都不敢发言,这次尹飞扬都不敢劝时默了。
所有人都觉得虞梨已经作出了她的选择。
虞梨一个人狂奔到操场上,喘着粗气,眼泪也迎风掉了下来。
她看了看手中的药,犹豫了很久之后,洗了把脸,走回了教室。
虞梨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给闵航,掩耳盗铃地解释道:“医务室好多人,你等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