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小白回来的缘故吗?虽然一早就给他打了预防针,可等事情真的摆到面前,还是会有些难以接受的吧。
是啊,毕竟是叁个人一起生活,这在外人看来恐怕都有点荒唐了。
周青对于拥有一个正常家庭的执念,比一般人要强,这跟他刚上初中就失去了父母有很大的关系。
他的父母是因公殉职的,一直都是他父母同单位的叔叔伯伯在照顾他,他父母把他教的很好,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他十几岁就学会了独立。
很难想象吧,才刚上初中,他就能一个人住在放着他爸妈遗照的房子里,把自己照顾成人。
杜朝颜刚认识他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就只有偏执倔强、沉默寡言,这八个字。
他们不是一开始就成为朋友的,毕竟他父母是因公殉职的嘛,有上级领导特别关注,加上他又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老师总会格外偏袒他。
可那时候,是高中啊,大家都在青春期情绪躁动的氛围下,一个不懂人情世故、凡事认死理又受老师保护的人,就很容易成为被攻击的异类。
她依稀记得,那时候听过别人说他最难听的一句话,就是“你爸妈是因为太讨厌你了,才宁愿死掉的吧?”
哪怕当时的周青表现的再成熟,他始终还是个孩子,没有一个孩子能受得了这样的话。áǐρò①8.∁òм(aipo18)
杜朝颜记得,她当时是在运动器材室撞见他的,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周青哭。
那时候的周青可不像现在那么高大,他就像个被人欺负却无处哭诉的雏鸟,钻在军绿色垫子和排球架的夹缝间,哭得瑟瑟发抖。
回想起往事,杜朝颜的眸中升起些许犹豫,她是不是太自私了?仗着周青对她的情意,怀了孩子,不肯给他名份,还想让他接受小白……
沉思半晌,她走进了厨房,靠到正洗菜的男人身边,拿胳膊轻轻撞了撞他。
“你在生气?”
男人似乎才刚回神,愣了愣,摇头道了句没有。
“如果……”
才刚开口,杜朝颜顿住了,明明是从前轻而易举就能说出来的话,此刻,却连想一想都觉得心口酸涩。
“如果,你后悔了的话,可以告诉我。”
像为了掩盖自己真实的情绪,她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还努力撑起了脸上的笑容。
“孩子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照顾,买房子的钱,我会折现给你。你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如果真的觉得不行,不要勉强自己,我希望我们未来都是开心的。”
身旁的男人忽然停住了动作,整个厨房里只剩下哗哗的流水声。
杜朝颜站在那儿,也不敢抬头,她是好不容易才压下心里的不适,说出那一大段话的,现在,她可没把握在听到答案后,还能平静的面对周青。
不知过了多久,周青抬手关掉了水龙头。
风透过未关紧的落地窗,卷起白色的欧根纱帘,一阵阵有节奏的摩擦声,勉强减轻了一点,长时间沉默带来的窒息感。
“你要抛弃我?”男人的声音不善。
“我没有!”女人急忙反驳,可看着他,又忍不住眼眶酸涩的低下了头,“我只是怕你后悔。”
周青抿着唇,有些无奈的用还沾着水的手掌捋了把头发,侧身,正面向她问道:“我什么时候表现出后悔了?”
没有后悔?杜朝颜有些迟疑的抬头,在男人的眉眼中来来回回扫了数趟。
“那为什么在我同意让小白搬过来后,你一直都闷闷不乐的?连我哄你,你都心不在焉……”
男人皱着眉头,像是在回忆杜朝颜的指控是否符实。
半晌,他一手扶着料理台,一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语气蔫蔫的回道:“我是在想,要是孩子真的长得像我,该怎么办,她一个女孩子……”
这下换杜朝颜愣住了,她微张着唇,眉头越凑越近,心中大致已经同步了周青的脑补,一个长着黝黑皮肤、浑身肌肉,却能奶声奶气喊出爸爸抱抱的女版周青。
“神经病啊!”她猛地抬手,在男人的脑袋上打了一下,“你就是为了这个,半天都没理我?”
男人幽怨的盯着她,“这很严重。”
杜朝颜咬着后槽牙,瞧他那无比认真的模样,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你怎么能确定她百分百只继承你的基因呢?她也是我的孩子啊。”
见他实在是正经的在担心这个问题,杜朝颜无可奈何的伸手拽住了他脖子上的围裙带,苦口婆心的给他摆事实讲道理。
“而且,你也不是生出来就长现在这样的呀,你想想你高中的时候,不也是白白瘦瘦,一副文艺少年的样子吗?”
因为太过担心而钻进死胡同的男人,仔细那么一想,“有道理。”
她无语的斜了男人一眼,松开手,心中不免郁闷,是最近日子过的太安逸了吗?怎么感觉,连周青的脑子都变得不太正常了。
“傻不傻,没见过有人会担心孩子长得像爸爸的。”
杜朝颜一边吐槽着,一边回身,重新洗起了菜。
“如果你以后还敢为了这种不着调的事情,不理我,将来我就把你做的这些傻事,都说给囡囡听。”
她仍自顾自的说着,却没发觉男人已经解开围裙,将大半个身子靠到了她的背后。周青环住她的腰,俯身再勾住她的双腿,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杜朝颜被吓了一跳,忙环住他的脖子。
男人没有回话,就这么抱着她往二楼的房间走去,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杜朝颜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你怎么想的,不做饭了?”
“晚点再做,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杜朝颜皱眉,“更重要的事?”
周青走进卧室,用脚勾上门的同时,低头贴住她的耳朵,理所应当的回了句,“增加点安全感。”
“你其实很害怕吧?”
男孩惊恐的从那狭窄的夹缝里抬头,看着俯身冲他笑的女孩,不由戒备的又向后缩了缩。
“一个人会害怕、会孤单都是正常的,我们还是小孩子嘛,等我们变成大人就好啦。”
察觉到男孩的抗拒,女孩在他能看得到的视线之内,找了块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哭也是正常的,男孩子也是可以哭的,你如果不好意思被别人知道,我会保守秘密。”
夕阳透过通风口的栅栏,照在她的发丝上,棕褐色的,看起来很温暖。
“我在这里也哭过的,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呢。”
女孩笑着瞧他,伸手在两人之间的折中点,比划了一下。
“分你一半吧,不过,如果下次你碰到我在这里哭,也要替我保守秘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