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了他太多,纵使想还也还不了。如果当初他也介意我的身份,那麽我也早就死了,根本等不到今天。小叔叔,他已经成了这样,威胁不到你什麽,沐家寨经此一事也再难翻身,你就念在我们叔侄的情分上,当是帮我,放过他。”
明少卿说完,人已经深深地俯在了地上。看到今日的名不戒,他忽然发现自己从前的那些执著如此可笑。名不戒从来也不需要他,自己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们两个是会是彼此唯一的依靠,现在看来,那不过是自己的痴想。
成也赵七,败也赵七。那麽他呢,算什麽?
他以前对沐晟说过,如果没有名不戒,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句话他说错了,
明少卿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倒在一边的沐晟,昏睡过去的沐晟一点杀气也没有,反而虚弱得让人想去保护。
这个强势又孩子气的男子,才是可以和他执手共老的人……
“你要知道少卿,就算我现在放过你们,日後朝廷的人,沐家寨的人一样会四处追杀你。你从前为我受了那麽多委屈,我只是想补偿你,我……”
“你没有什麽要补偿的,我做那些事没有想过要从你这里交换什麽。”
明少卿转过身,握起沐晟的手。这个动作曾经沐晟在他床边重复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都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一直暖到心里,
那个时候,他没有机会去回应沐晟,所以现在,就让他来把所欠的情意都补回来,
“我现在想要的,不过和他在一起而已。”
独有春红留醉脸(十三下)弱攻强受 生子
那一天名不戒终究没有狠下心逼得明少卿和沐晟一起死在自己面前。也许是他在明少卿的眼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自己,
只是,明少卿比起他何其有幸。
这次名不戒虽然失去了一个彻底铲除沐家寨的机会,不过这两个人又能支撑到什麽时候?沐晟身体里的狂性随时可能发作,届时留在他身边的明少卿难逃一死。况且以袁天罡的为人,一定会洒下天罗地网来捉这两个人。想到这一层,名不戒还是暗中派遣了几个人跟在明少卿身边以策万全。
有些事情终究是难以逃避。明少卿只一心想著要赎罪,却怎麽就不想想一个疯了的沐晟杀性难抑,而一个清醒的沐晟又怎会原谅他的一再欺骗。
无论是哪种结局,明少卿和沐晟都不可能在一起……
“堡主……”
策马赶来的侍从看到正一言不发的名不戒,心存畏戒地轻声叫了一句,名不戒见他受伤拿著明家堡送来的信鸽,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他将绑在鸽腿上的信拆下来,慢慢展开,
“堡主,我们可是这就要回去了?”
看著名不戒脸上越来越阴沈的表情,侍从不由地一阵心惊。他也是最近才调到名不戒身边,从前只听说这堡主待人温和没有脾气,可就他几日观察下来,这堡主根本就是喜怒无常,较之赵七的可怕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帮废物!”
名不戒恨恨地将那信笺握在手中,当他再次松开手时,那信笺已碎成了粉末。侍从们都低著头大气也不敢出,名不戒重重一夹马肚,那良驹便四蹄如飞地掉头奔去,
“堡主!”
凌乱的马蹄声渐渐在林中散开,相反的方向,明少卿正背著尚未醒来的沐晟一步一步走远。他似是听到了那良驹受惊嘶鸣的声音,有些不安在心里扩散开来,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身後低声咳嗽的沐晟拉了回来,
黏腻温湿的感觉渗入衣衫,他能感受到沐晟的伤口处正有大量的鲜血涌出。可是现在这样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疗伤,
“沐晟,沐晟,你忍一忍,等我们走出这林子,我就帮你治伤,”
明少卿心里清楚也许沐晟什麽也听不到,即便是听到了,也不懂是什麽意思。然而不这样说,他怕自己就先崩溃了,
而回答他的,永远都只有沐晟粗重的喘息声,但那一点点声音是明少卿所有的精神所系。他这一路都在小心翼翼地听著沐晟发出的声音。明少卿到了这会儿才发现当初那个会把自己捉弄得哭笑不得,会吻著自己说喜欢,会和他一起纵马狂奔的沐晟有多难能可贵,
别让我失去你,沐晟,这次我们都别放手……
明少卿带著沐晟好不容易出了沐家寨的势力范围却不敢进城,只能把他安顿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村民们并不知道江湖上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明少卿对他们说自己与沐晟是过路的商人,因为长途跋涉身体不适想在这里借宿一夜,村民们不疑有他,又见明少卿将随身的玉饰拿出来做抵押,便都热情地腾出房间来让他们住。不过明少卿心里明白在这个地方耽搁不了多久就要上路,沐晟身上的伤必须得先治。他们身上唯有的财物支持不了他们一路逃亡,他必须想办法弄到银子和药物,
他乔装入城後发现四处都贴著沐晟的画像,就像名不戒说得那样,经过这件事,袁天罡不仅是要毁掉沐家寨更是要沐晟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但好在官府捉拿的名单上并没有他,也就是说至少现在他的活动并不受限制,
短短一天内告示就已经遍布城里城外,由此可见袁天罡为了捉住沐晟做了多少准备。眼下就是要快点筹到银子离开这里,明少卿虽说是在明家堡里地位超然,但赵七掌权的这两年里他没少干过下人的活计,现在还能勉强做些体力活。工地上的人看他长得斯文秀气以为是个破落的世家子弟就都没把他看在眼里,又欺负他是新来的散工,知道做不长久就故意把些重活安排给他。明少卿是受惯了委屈的人,即便知道他们用心不良也不吭声反抗。好在还有几个厚道人帮他,这一天才算是安然度过,
“小兄弟这麽急著回去,家里不会是有什麽美娇娘等著吧,”
白天里帮著他把活做完的老夥计看著他领了银子就急急忙忙往回赶,便对他打趣了几句。明少卿一听到‘美娇娘’三个字,再想想沐晟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不觉好笑,脸也红了一片。老夥计看他还是少年心性也就不再逗他。两个人说来也巧,正好是同路,这一路走来聊的也算是投机,老夥计就住在山脚下,平时也不是天天都来工地,今天正好遇上明少卿被人欺负才出手帮忙。
“老伯,再往那里走不是断崖麽?你家住在断崖底下?”
两人临分手前,明少卿才想起他和沐晟来时就经过老夥计说的那个断谷,他原还担心这条断谷绝了他们北向的路,没想到还有人住在断谷下,
“我每天就顺著崖上的滕锁爬上来,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你别看这断谷深得怕人,下面可算是别有洞天,你若是闲了,就带上你那小娘子来下来看看,没准你也就想在下面住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