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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狗 - 第65章

不疲的娱乐。

只是白圭不知道,她与冯诗翠开扇随着伴奏琵琶舞的欢,陪坐的月沉殿众却是看傻了眼。

没有人能想到,那个司刑罚雷厉风行的冷面副殿主,竟能笑得如此春暖花开,甚至还愿这般在众人面前款款起舞,美人飞天,舞的经过的其他画舫游人都不住叫好。

骑马、游湖、品茗,白圭与冯诗翠仿若寻常江湖儿女那般,无所顾忌的玩。

只是当她们玩累在旅社落脚,双双躺到软踏上谈心时,月沉殿这一挥之不去的沉沉黑影,还是会压上心头,环绕她们话题,久久不去。

“还记得这几天一直陪着我们的紫云吧?”

这夜,白圭躺在冯诗翠膝上,看她优雅替自己指甲上色时,冯诗翠忽然这样开口问道。

“嗯,知道,身手很好,怎么了吗?”

“她是你当年救下的孩子之一,送到小门派学成武艺后又跑回来了,后来成为了我的左右手,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埋怨过月沉殿半次。”

阖眼感觉豆蔻红涂抹于自己指甲的冰凉,白圭浅浅的笑了。

“没想到那些孩子,竟然真的有回来的。”白圭发自内心感叹道:“我还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逃得离我越远越好。”

“有的,”白圭上方的冯诗翠散着发,这样温温对她道:“有的,只是你来不及亲眼见证,就赴往黄泉了。”

一阵百感交集,白圭轻轻睁眼,望着上方梁柱,有些恍惚。

“十年真的是好久啊,”她忍不住道:“我没能亲眼看见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

那晚,床踏上的冯诗翠像个母亲,让白圭枕在她腿上,一梳子一梳子替白圭梳理那头长发,就像从前一样。

同时,冯诗翠也同白圭细细说起这十年里,众人的景况。

冯诗翠说她虽是副殿主,但和丁哲骧依旧无话可说。

“丁哲骧那家伙还是一样孤僻吗?有心腹没?”

“没有心腹,只有死卫,”冯诗翠淡淡答道:“但这么多年,丁哲骧将月沉殿维持的很好,即使多次名门联合围剿,月沉殿也没因此衰败。”

“……辛苦你们了。”白圭由衷道。

即便月沉殿是这么世人杀之而后快的存在,但的确是数百条人命,数十个家庭。

谁不想活呢?可是有些对立是注定,身陷的数辈恩怨,真的不是能说脱身就脱身的。

然后冯诗翠说,虽然有些遗物被她们这些旧人瓜分了,但白圭往日的寝房与生活空间都还在,因为杨书彦上任犬宫之主后,就下令不许做更动。

同时,冯诗翠也提及百狐,那家伙是如何近乎疯狂的自愿烙上咒印,进入此世不得超生的犬宫,又是如何汲汲营营征讨立功,换上女装愚弄世人。

冯诗翠也提到了闵上轩,只是是用嘲弄的鄙夷口吻。

“你死后,我一直看着他,看他何时才要从骗自己恨你的自欺欺人中醒来,”陷入回忆一般,冯诗翠嘴角含着嘲讽的笑,目光遥远:“恨妳?想伤你杀你?我真想问他,闵上轩,你舍得吗?”

冯诗翠眸子发冷,完全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轻蔑:“当我看见闵上轩开始失魂落魄时,真是替你痛快啊,你不会懂得,白圭。”

冯诗翠说,闵上轩为了与白圭她的约定和那份恩情,演的角色是如此到位,给的温柔是如此竭尽全力,连外人都看出,那戏真到连闵上轩自己都常忘记那只是戏。

然后白圭死后数年,闵上轩才发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曾几何时那份感情已经有血有肉,成为了他的命,再也不能剥离。

“折磨他吧,”冯诗翠这样对她温声浅浅笑道,“折磨闵上轩,把你以前品尝到的,都十倍还给他,不要手软了,白圭。”

然后,冯诗翠也提起了那个月沉殿替她准备的复生咒。

“大部分的我们,都花了不少力气享用那串古怪黑佛珠让你复生,只有杨书彦没有兴趣。”

本来有些出神的白圭被冯诗翠这么一句,瞬间拉回了心神。

“为什么?”白圭蹙眉:“他有说为什么吗?”

冯诗翠缓缓点头。

“他说,你并不需要再回到这个世界,徒受折磨。”

而白圭安静了。

十年之前,面对庸碌纷扰的未来,与腹背受敌困境,白圭的确疲惫了。

只是没想到杨书彦早早看出了那份困倦,与无法超脱,甚至站在与冯诗翠她们反面的立场上,阻止她们将自己复生。

听着冯诗翠娓娓道来月沉殿这十年景况,白圭说不清此时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陌生又熟悉,想逃离却又无限记挂。

感觉就像笼中的鸟儿明明被开了笼门,却突生犹豫。

“我总是在犯一样的错,很多事都是,呆傻固守那份希望……”抬眸望着上头冯诗翠,白圭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诗翠,你会不会觉得我愚笨又懦弱呢?”

“妳很完美,白圭。”

“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听你这种盲目的安慰,”白圭很是无奈,冯诗翠这种盲目的崇拜还是没变:“从众人的角度来看吧。”

低头望着她,冯诗翠溺爱的伸出手指,替白圭拨开散落额前的发。

“你不懦弱,也不愚笨,只是你的追求与偏执成了你的缺陷,对爱渴望注定了妳人格中的懦弱,而,每个凡人都有缺陷。”

轻轻在白圭身边躺下,冯诗翠近在咫尺的脸望着她,道:“我们的偏执成了缺陷,这并不需要自责,或者自卑,我们不过是凡人。”

垂下眸光,白圭拾起旁边冯诗翠发绺,在指尖若有所思的卷了起来。

“那妳呢?”白圭问她:“你觉得你的缺陷是什么?”

静谧房中,冯诗翠美眸半睁,望着她,嘴角带笑,好似随时都要睡去,可同时,眸中却有些什么在翻滚。

“我的缺陷就是月沉殿,”冯诗翠温声答道:“月沉殿是家,也是枷。”

月沉殿是家,也是枷。

白圭被冯诗翠的话触动了,不禁反复将这句咀嚼。

何其贴切,也许正因为是家也是枷,所以才让她这样又爱又恨,明明想逃离的要命,又禁不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