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时顺州城中一夜至今已是一年有余……其后他旧疾突发,她有孕在身,产子之后又是体虚,便一直拖到如今,想来他亦是忍得极辛苦。
他听她这般细语在侧,喉间不禁粗喘起来,身上阵阵躁热,再耐不住她撩拨一言。眸中火苗遽燃,一掌扯落她身上衣物,抚上她柔白娇躯,低声道:“……今夜可是你招我的,莫要后悔。”
她轻喘。身上滚过一层战栗。才要再言时便被他猛地压至身下,吻如狂风暴雨般骤落而下。瞬时湮灭了她心中神智……
殿中灯烛仍在轻晃,柔光斜映。漫天雪夜下,独此一处春意盎然。锦衾略寒。
他半梦半醒间,习惯性地伸手朝一旁探去。却未触到她的身子,不由乍然醒过来,才要掀被起身时就见她撑身在侧,青丝垂在他身前,正低眼在看他。
她见他骤然间醒来,倒是一惊,身子缩后几分,半晌才淡淡一笑,也无多言。顺势靠下来。偎进他怀中。
他胸口暖热,抱紧了她。低声道:“怎地不睡,看我作什么?”
她良久都未开口,呼吸轻轻淡淡,伸手搭在他腰间,待他又问了一遍后,才轻声慢道:“……自你病醒之后,我时常怕你阖眼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
他默然不语,手臂上力道重了些,将她紧紧扣在胸前,未多时便觉胸口处冰凉潮润,知她落泪,身子不由僵了,心底跟着一湿,哑声道:“命由天定,实非人力可控。然只要我一日未死,便一日陪你,看尽这天下芸芸苍生,世间百态……更何况,你我二人相守之时方始未久,往后日子还会更长……”
“是三人,”她微有哽咽,抬起头,轻声打断他:“还有寡
他低眼,看她水亮双眸,想起那时她有多伤多痛,心底不禁恻然,双臂环紧她,点头道:“是,还有寡儿……”
殿角宫灯烛苗噼啪燃响,亮黯交错间映出他眸间深水,湛澈汪涌。
乾德元年正月初一,大赦,改元,定有天下之号曰平。赐东西二朝百官军士爵赏,贬降者叙复,流配者释放,父母该恩者封赠。遣使遍告臣国郡县。
二十六日,诏谕诸镇将帅,大宴。
二月初二,命建都逐州,遣使为君令,东西二朝国库出财各半,约时二年建成。
三月二十日,以曾参商战时护驾有功,昭其女子之身于朝,许其女装上朝,参政议事。诏谕既下,天下人闻之皆撼。
四月初,令中书门下二省并同礼部共议,开天下女子恩科,各路州县凡知书识文者皆可入试。试同进士科,分经义、诗赋取士,至礼部试时,以曾参商为主考、沈无尘为副。
九月末,礼部奏合格女子恩科进士凡二十八名,上亲召对讲御殿,择其十一人,许以为官。
自是有定,女子恩科三年一行,天下女子凡怀才者皆可入仕。又诏各路郡县治学,许女子入学,其后二年,诸法浸备,学校之设遍天下,而海内文质彬彬矣。
上自大历十四年后,多苦虚疾,朝中政事,常委平王决之。平王自此内辅国政,威势与上无异,天下人皆言国有二主,更有偏郡不甚明事者,只知平王而不知上。
朝中诸臣数次言谏,上皆笑而却之,仍许平王辅政重权。平王虽素多智计,然未有一事谋私者,久而众臣皆服,不复言谏。
乾德二年冬十一月,新都建成,群臣拜表,请易逐州为逐阳,上驳之,用其旧称,不使再议。
乾德三年春二月,诏告天下移都诸事,使东西二朝合班于逐州,徙遂阳、燕平宫中诸物,留两宫为东西行宫。
三月二十六日,幸逐州新宫,诸事礼成,夜宴群臣将校,上亲为之饮,赐酒七巡。
春暖花开之时,人心正漾。
新宫之中,大宴临近尾声,不少朝臣将校已是半醉将倒,均得由嫣嫣宫女们扶着,才能出得殿外。
大殿一角,曾参商正被十来个年轻女子围着敬酒,一杯杯下肚,身觉乏力,可却挡也挡不住,正觉腹寒之时,身后横过来一只手,揽了她面前酒杯。替她一饮而尽。
面前女子纷纷垂首,脸上娇红,“沈大人。”
这十来人都是乾德元年首开女子恩科时英欢亲点地女进士,其时曾参商任主考,算下来情谊匪浅。虽平日朝中交之甚少。可眼下大宴之上,众人便不与她多留顾忌。再加上平常对她过往事迹多有耳闻,知她当年虽是文臣入仕。可却是因军功一路升上来的,不由对她更是好奇,想在宴时多加了解一些。
由是才拼命劝酒,无一人知她这么多年来事事不怕,唯惧饮酒。
沈无尘垂袖落杯。对众人微一点头,笑道:“我找曾大人有事,不知可否借人一用?”
此笑端地是儒雅风流,无人能抵,十余女子淡笑了几声,便都散了去。
曾参商看他一身紫袍玉带,多少年来都是这般儒淡不惊,心底不禁微动,面上却无甚表情。跟在他身后慢步出了殿外。
夜里凉风扑面而来。酒醒七分。
苍木之下,嫩翠新叶随风而落。掉在他肩膀上,又顺袍落在地上,悠悠一转圈儿,才停住。
她站定,抬眼看他,“何事?”
沈无尘从上而下打量她一番,嘴角一扯,道:“多少年来都是这般,眼下朝中女子非你一人,为何独你不穿女装?”
曾参商一踢脚下石子,回身道:“沈大人若只此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她欲走,他却猛地上前来,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将她身子转了半圈,搂进怀中,低声道:“曾参商,你还要同我周旋多少年才罢休?”
她头一阵阵晕起来,只觉天旋地转,半晌才定了神,用力一挣,看他道:“在下何时同沈大人周旋了……”
话未说完,他地嘴唇便硬生生堵了下来,吞灭她一唇酒气。
她瞪着两眼,夜色中他微侧地脸庞那般好看,就如多年前那个满是阳光的午后、在秘书省后墙前第一次吻她一般,变也未变。
本已攥成拳地手慢慢松了开来。
心底渐渐一哀,她竟连那么久之前地事情都记得这般清楚,只因同他有关……
他许久才松唇,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