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真威风唐突佳人假贤良自有真情
十三这几日是真的发急,内火外焦,舌头上起了好几个大泡,火辣辣的疼,战事刚刚结束,中原的草药茶未运过来,还是王英鸾给她找了点草药让她泡着水喝。
无他,这几日萧炎行动诡异,直叫她有家回不得。
她该怎么办呢?愁啊,真愁啊,十三像个老太似的抱着杯轻啄一口,坐在桌前磨磨蹭蹭,迟迟不愿起身回府。
等夕阳已经擦下去一半,十三拖延不下去,只有拍拍裙边,起身去牵马。
回到府里的时候,果然萧炎已经先她到了,整齐的四菜一汤摆好了桌,只等着女主人回来。
房檐下灯笼红彤彤的,映着屋子里的如玉容颜。十三吸口气,拍拍自己脸颊好让自己表情更自然些,才跨进去。
“妻主,你回来了。”萧炎站起身迎过来,替十三解下身上背着的小包袱,又递来一条温热的毛巾,“擦擦脸吧。”
十三浑身一僵,又来了!
这几日,萧炎浑似被人换了个芯一般,一改往日的睥睨做派,变得小意温柔温情款款起来,那叫一个温柔如水,入门相迎出门相送,渴了给你递水,饿了给你捏肩,开口言必称妻主,闭口必自称奴家——十三觉得若是大盛朝有什么十佳贤惠夫郎评比大赛,萧炎现在这样就可以当做模板直接送去了。
或许这种相处才是一般人家的常态,妻主威严矜持,夫郎周到体贴,可是——她是真的不适应啊!
——
“妻主,今天公务如何?忙么?”
眼见着十三坐下来,萧炎连忙手忙脚乱把筷子递过去,顺便见缝插针关切了一句。
“不……挺忙的。”刚想说不忙的十三吞下话语,不忙的话她要怎么解释这么迟才回来?“让你久等了。”
很好,出门迎接,递毛巾,接下来询问一天过得如何,都完成的很好,萧炎握拳暗自给自己肯定,接下来就是一定不要对妻主忙于公务表示不满,要体贴谅解,顺便抒发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书上是这么写的么?萧炎眼神有些飘忽,努力回忆着那本《清筠小鉴》的内容。
这本书是传风弄来塞给他看的,据说是最近最受各家郎君们欢迎的书,写书的是陈家宗夫,小字清筠,他一生和妻主鹣鲽情深,处事为人更是有口皆碑。他近来将自己几十年持家处事的心得集结成册,颇受年轻男儿欢迎,据说认真读了就知道妻夫相处之道,和妻主恩爱非常。
萧炎知道自己虽然容貌上佳,但性子作为夫郎来说并不受女人喜欢,便想讨巧取取经,要让十三知道自己也是可以很贤惠的,不必非那阿罗不可。萧炎约莫四五岁开蒙的时候,先生给他讲夫德,被他打了出去,自此之后男儿家该看的正经书再没碰过。这次挑书,因着小时候不愉快的回忆,便选了眼下这本号称能掌握所有女人的宝书。清筠先生文笔不错,娓娓动人,夹叙夹议,萧炎一晚上便翻了半本,越读越是拍案叫绝,以前怎么没人教过自己这些?若能做到书中所写,何愁十三不对自己情根深种?
萧炎向来是个行动力极高的人,一边看就一边把书中所授不二法门付诸实践,自觉也是很有天分的,并不太难嘛。
他偷眼飘十三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约莫是很满意的,萧炎暗自点头,在心中给“关切妻主”这一条划去。
“妻主忙于公务是应当的,就是我中午吃饭想到妻主在外定然没有家中热饭热菜可口,委实不安。”说完,萧炎慢半拍似地叹口气。
“咳——”十三喉咙口的饭噎住,用力吞下,讪讪道,“我记得军营里的饭菜似乎也不怎么样。”这种闺中怨夫的台词到底是从那里抄来的?
“夫君,你也多吃些。”十三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欣喜一些,伸手给萧炎盛了一碗鸡汤,又夹了一个大大的鸡腿,“你平常在军中辛苦,要注意身子。”
“多谢妻主。”萧炎含蓄道,动作优雅,不急不缓提起筷子。
十三没有再说话,萧炎也没找到话头,两人陷入沉默。
萧炎一边小口小口咬着碗里的饭菜一边胡乱想,这几日自己的表现应该能称作很贤惠了吧,一条都没有拉下,可为什么十三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表示?他有些烦躁,却又不敢露出来让前头的功夫付之一炬。
萧炎尝试打破沉默,“妻主,白日里没有你,我实在思念得紧。”他照着书中交的法子压低声线,每个字间稍稍黏连,给人一种柔媚婉约意犹未尽的味道。
十三抓筷子的手一顿,她无声叹息,把筷子放回桌上,转过身望着萧炎。
“你真想我了?什么时候?”眉头一挑,竟有挑衅的意味。
“自然是——”萧炎噎住,事实上军务繁忙,除了中午吃饭片刻外根本没空,十三的影子纵使出现也是一闪而过。
他抹不开脸,嘴硬道,“什么时候都想了。”眼神和十三对视,互不相让。
十三猛然起身,“放——”她深吸口气摁下即将破口而出的脏话,转而高声对屋内伺候的人道,“你们都出去!”
眼见情况不对,伺候的人相互使个眼色迅速无声退下,贴心地带上门,只剩妻夫两个人。
十三不说话,只盯着萧炎看,萧炎目光也渐渐凝肃,他站起身和十三面对面,眉头微蹙。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扫之前的温柔,眼神压迫。
“现在这样不适合你。”
“你说什么?”
“我说——现在这样不适合你,你不是这种温柔贤良的男子,何必要勉强自己?”十三有些烦躁,这些日子萧炎的表现实在是给了她极大的压力,她觉得有必要谈一谈了。
“我不温柔?我不贤良?”萧炎上前一步咄咄道,怒目圆瞪。眼角有些泛红,这些天他这么辛苦逼迫自己是为了谁?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在她心中自己永远都是个刁蛮粗野的男人。
以前便是被人指着鼻子说萧阎王,萧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可是如今心仪的女子就在面前,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不温柔不贤良,傻瓜也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她连装都懒得装了,这是在告诉自己不用痴心妄想了,她永远看不上自己这样的男人!
萧炎只觉得胸口在滴血,在战场上最艰难的时候也未如此绝望难受过,难受得心都绞成了一团。
“我就是这样不温柔不贤良,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