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把腿收好跳下床来,笔直站在那里。看见十三他先是欣喜而后又是发怒,“你怎么过来了?”他看向十三身后的传风,不悦道,“你怎么把夫人领到这里来了。”
“我自己要过来,他能拦的下我么。”十三抓紧栏杆,“我想看看你。”
萧炎抓了抓头发,似是极为苦恼的样子,而后朝传风大声道,“你先下去。”
传风乖觉地就离远了,给这对妻夫把风。
萧炎走进几步到了栅栏另一边,他现在离十三很近,低下头就能看见十三的头顶和虚弱的面色。
“你病好了?”
“今天刚刚醒,醒来才听传风说——”十三盯着他的面庞,虽然未被为难,但牢狱生活在他身上还是有痕迹的,那张原先俊美的近乎妖孽的脸粗糙了许多,似乎蒙上了监狱内特有的一层灰扑扑的感觉,但无法掩盖他眼中的光芒,“都是我连累你,对不起。”
“咳咳。”他咳了两声。
萧炎竟突然觉得有些窘迫起来,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仅仅是听从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他不想让她死,是以也并没有什么悲情凄美的情绪,但此刻在十三柔软又痛苦的眼神中,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大人看透了现场抓包的孩子,心思让人一览无余,不自在极了。
“我只是不想被人说自己妻主是个进大牢的,太过丢脸。”萧炎扭过头道,“做妻主的要是出事,全家人都会一起被人笑话。”
“为何现在你连说谎都不会说了。”十三轻笑叹息,伸手抓住了萧炎的手,萧炎整个人一僵。
“你可以休了我的。”
话音未落,冷不防萧炎猛然抽回手去,满眼都是怒火,凌厉叱道,“庄十三,你这女子果真是没有心的,你再敢说一句试试,你把我当什么了!”
十三却是笑了,眉眼弯弯,露出久违的轻松神色,“夫君,我最喜欢你这种精神的样子。”她伸手搂住萧炎的脖子,将他拉近了些,这才低声道,“我并没有其它意思,但是夫君,我待你之心与你待我之心是一样的。”
“十三……”萧炎怔住,讷讷无语,他看见十三眼中的情意是那样真诚那样炽热,满得几乎能够溢出来。
“我是认真的,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不要再硬撑着了,把我休了,交给他们。如果我们两个人中一定要死一个人,那只能是我,我本就是孤苦之人,爹爹死了,仇我也报了,但你不一样,你是大将军,你还有父亲,还有哥哥,还有许多手下,所以你不能死。”
“可是你不能出事!我不准你死!你不能自作主张!”萧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用力抓住十三的肩膀,“我就不重要么?”
“原谅我自私一回好么?”十三的泪水流下来,语气却很平静,“我不想走在你的后面,夫君,我才发现我是这么喜欢你,你永远那么鲜活那么精神,像太阳一样,我不想日日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中。”
十三想起许多东西,幼年时那个骄傲地似乎只能看见天上的小公子,洞房夜挑开盖头时候那令明月也失色的面庞,还有她和萧炎骑在马上风吹过脸蛋的刺痛,以及平成那个夜晚站在墙头上萧炎灿若星辰的眼睛。他从不收敛自己的光芒,璀璨夺目,即便是闭上眼睛她也无法阻挡他一点点照亮她的世界,无所遁形。
“十三,这是你自己说的。”萧炎眼睛却突然亮了,逼近她认真道,“我将你这话放进心里了,你日后若是反悔,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我不会反悔。”十三展颜一笑。
突然想起什么,萧炎的面色黯淡下来,“十三,岳父他——他的后事我已经让人料理好了,和你母亲葬在了一起,棺木寿衣都用心办了,只是未免别人注意不好大办丧失,你别难过。”
提起如九斤,十三立时心中钝痛,勉强道,“我知道的,多谢你。”
“他是你父亲,是我岳父,是我该做的。”
想起那一日萧炎仍觉得和做梦一般,本来他以为一切都要圆满了,美梦却在即将碰到他手心的一刹那被粉碎,一辈子他都没有机会再得到岳父的承认。
“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别往心里去,我爹爹只是被人蒙骗而已,他泉下有知也不会反对我们的。”十三说到。
“我只是不想你太难过。”
十三原本摩挲着萧炎手的手指一顿而后继续,她说到:“我前二十年的生命只有爹爹一个亲人,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为了爹爹我努力做许多事努力挣扎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维系,倘若从前,爹爹死了,我一个人了无牵挂,想着去云游四方或者——”
未尽的话语是十三曾经不置可否的一个选项,离开这个世界,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能够回到她灵魂本来属于的地方。
“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十三将萧炎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是我新的牵挂,我们是家人,所以——”她深吸一口气,信誓旦旦道,“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比谁都快活,我会拼尽全力的,你也要拼尽全力,我们都会好好的,你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萧炎得意地笑了,眼睛眯起,如同餍足的大猫。
☆、第九十二回夫妻计决断已定宫中事心思浮动
十三去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柳放,柳放中举之后就进了京,家中托了关系将她放在了国子监读书,只为将来大比做准备,也好结交京中门宦。
柳放被人叫了出来,到门边一看竟是十三,顿时就惊了,忙跑上前抱住她肩膀,上看下看,“贞安,怎的竟是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城也不打声招呼。”
“我也是刚刚到京城,此事说来话长。”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友,十三一下子有了倾诉的愿望,和柳放找了间酒肆铺子,两人挑了角落的座位坐下。
十三将从边关出发一路行来的事情和柳放说了,柳放听罢才知这一段路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贞安,节哀顺变。”柳放握住十三的手,“伯父他……”知道如九斤的死讯,柳放也是不能释怀,她和十三从小相识,如九斤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都是我害了爹爹。”十三苦笑,“千算万算还是敌不过命数。”
“不怪你。”柳放说到,“是那万安郡王欺人太甚,你说你一直昏迷着,现在身体感觉可有不适?”
“并无。”十三摇摇头,“只是我虽报了仇,却连累了我夫君,心中难安。”
柳放沉吟道,“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传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