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岁那年,都城突然爆发急性致命传染病,她也中标,病了几天,没太痛苦就走了。
魂魄飘荡不知多久,她看到秦安痛苦万分,哭得几要眼瞎,怀珪则是借酒浇愁,平常很爱说话的人儿,数日未语。
她很心疼,但她已经死了啊,还能怎麽做?她向上天祈求,给她一个答案,竟然被回应了。
孩子,放下吧,你若能放下,就能回到永恒宁静之地安息,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她听到一把慈爱的声音对她说。
没有耳朵怎能听到?她看向声音的来处,有光。
那光在召唤着她,她心底澄澈了然,那里才是真正的家,只要回去,圆满自由。
「可秦安…怀珪…他们…」
孩子,三千世界,由心所生,他们并非真的存在,是你当真了,只要你甘愿放下自己营造出的幻相,就能了断轮回。那声音又道。
她犹豫不决。
孩子,只要还有一丝执念,就无法从轮回中超脱,真相与幻相,只能选一个。
那「声音」没有评断,没有引诱,没有威胁,有的只是无尽的爱,她从没体验过如此宏大而完美的爱,这让她犹如身在天堂。
「我…舍不下。」
她一说完,便骤然堕入黑暗,人事不知。
再醒来,她看向天花板,是自己的套房,身上穿着米奇睡衣,双手握着锦盒,盒中是象牙棒,脖子上有玉坠,腕上挂着长情锁,姿态一如当初下葬,这三件是她指定的陪葬品。
时间是穿越後的三日,是一个连假。
起身照镜子,镜中还是那个三十八岁的自己,眉目深邃,五官亮眼,但脸部线条稍嫌严苛,看起来不太容易亲近,身材是削瘦乾瘪高挑,胸部前没什麽明显突起。
她没办法判断自己是做了场古代的梦,还是转世投生,顿时恍惚茫然。
孩子,这有何差别?不都是幻相吗?
那慈爱的声音又响起。
「我怎麽还是能听到祢?」她不解。
孩子,我一直在你心里,只是被你忆起罢了。
她不是很习惯,但那声音无限的包容让她感到很温暖,所以她虽然不适应这现代的一切,还是照旧吃饭睡觉洗衣拖地,假期过了又开始上班。
半年後,她很久不见的好姊妹从纽奥良回来,第一个就连络她。
「我生了双胞胎,我妈叫我回来作月子,等我老公明年调职,也会回来台湾。」
她跟亲友连系淡薄,连好姊妹怀孕了都不知道。
「我去看你。」她说。
双胞胎长得不太像,她好奇询问。
「对啊,因为是异卵双生,哥哥乳名叫小安,弟弟叫小珪,正名还没取好,我妈说要拿去给人算八字。」好姊妹笑得很美。
哥哥突然哭了,妈妈抱起来哄也没用,还是哇哇不止。
「我可以抱抱看吗?」她问。
「你不怕吵就抱吧,哭成这样,尿布也没湿,才刚喝过奶。」好姊妹满脸疑惑。
小安一到她怀里就不哭了,安安静静望着她,她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这次你总算捷足先登了,秦安,是当哥哥呢。她在心里说。
小珪很爱笑,她用手指逗逗他,马上咯咯笑个不停,还要抓住她指头,吮进嘴里。
「弟弟比较活泼吗?」
「嗯,见人就笑,也比较不会闹脾气,哥哥比较爱哭。」
回家後,她把长情锁拿去融了,打成婴儿的金手链,也把象牙拿去印章店。
「老板,能不能帮我把这象牙棒做成两个印章?一个要刻珪字,王土土,一个空着。」
「小姐,象牙市价大约两百元一公克,我跟你用两百五十元买,你这只是八十克…」
老板扶了扶老花眼镜说。
「不好意思,我没有要卖。」
「那三百元一公克?」
「不卖。」
她拿了象牙棒就要走。
「好吧,我有在收藏,可惜了,这麽精致的东西要弄成印章…你下周过来拿吧。」老板叹气。
不弄成印章,她想不出这根按摩棒送给小孩可以干嘛。
拿回象牙印章後,她打电话给好姊妹,说想去看小孩,然後把那三件东西也带去。
「一点心意,不要拒收,让我当她们的乾妈。」
「你太客气了吧!还有象牙不是保育类动物产制品吗?从哪搞来的?」
「私人收藏。」她笑笑。
她把玉坠挂在小安小小的脖子上,捏捏他肉嘟嘟的脸。
这是你的东西,帮你保管了这麽久,你也该拿回去了。
「你要不要抱抱弟弟?他比较重。」
她把小珪抱起,那婴儿笑得很可爱,很讨喜,她轻轻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小安马上哇哇大哭。
「奇怪,怎麽每次你来他都会哭得这麽夸张?」妈妈又抱起来哄。
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两兄弟渐渐长大,她偶尔会充当保母,让好姊妹放心跟老公出去约会。
「你们要乖乖听乾妈的话喔!」
好姊妹很不放心,说小安小珪平常很爱吵架,为了抢玩具还会大打出手,交代她有事就打手机,会跟老公赶回来云云。
「你放心出门,保持连络。」
两只都在地上玩乐高,她在沙发上看起书来。
「乾妈,抱抱~」
小珪满脸笑容跑过来,她看到也跟着笑了,就抱了他一下。
「走开啦!乾妈是我的!」
小安跑过来推了弟弟一下,小珪没有反推回去,只是无辜的望着她。
「好,一人抱一下,这样才公平。」
她也抱了小安,然後趁小珪又去玩乐高时,跟小安说悄悄话。
「你为什麽对弟弟这麽凶?」
小安脸皮薄,不能当场骂他,不然他会更不受教。
「每次他做错事,都装可怜,妈妈就不骂他了。」
小安忿忿不平的告状。
「那你也装可怜不就好了。」
「不要,我是男生,我才不要装可怜。」
「乾妈不喜欢看你欺负弟弟,你要乾妈抱,就好好用说的,懂吗?」她只好这麽说。
小安没有回答,只是嘟着嘴,她又抱了他一下,小家伙嘴才不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