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彭宇和王欣扯了证,办了场简单的婚礼。因为担心彭母的身体,两人的蜜月期一拖再拖,后来不了了之。
彭母满意得嘴巴都合不拢,人精神了不少,能下床自己活动了。闲暇无事时,总爱盯着王欣的肚子看。
彭宇在医院不远处买了套婚房,方便照顾彭母,王欣的父母找关系给她放了个半年的大长假,没事就陪陪彭母。彭宇以工作为借口,能在公司多待会儿就不会太早回家,因为一想到家里有个自己生理心理上都没感觉的“媳妇儿”在,就浑身别扭。
彭宇的生意,竟是越做越大,在这一线城市中添置了有不少产业,分公司一家家的开启,财富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掌心。
与之同时,他愈发的忙,经常脚不沾地的跑,一周只能在家待两三天。对王欣,彭宇心里有愧,但这份愧疚,只能拿金钱补偿。
年末,彭母的身体状况剧烈恶化,就像是突然耗尽了毕生的精力,再无康复的可能。同时,王欣的肚子终于有消息了。
彭宇终于在家常住了一个月,但这一个月,却几乎天天与王欣吵架,或者说,被王欣臭骂。
王欣忍耐了整整半年的不满终究是爆发了,她把能砸的东西都招呼到彭宇身上,彭宇堪堪避开要害,沉默着不吭声。
“钱!钱!钱!你就只会往我账上打钱!我没缺过钱,我对你的钱没兴趣!我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钱!”王欣的头发都散开了,手边的东西都扔完了,就用自己的软拳往彭宇身上打。
彭宇僵着身子,一直等到她累了乏了,眼角挂着泪睡过去。彭宇用湿毛巾把她哭花的脸擦干净,帮她把被子掖好,然后一个人对着夜色发呆,直到天明。
初春,彭母去世。
那段时间雨出奇的大,丝毫没有春雨的柔和,反而比夏天的暴雨还来得猛烈,敲打在玻璃上嘭嘭嘭地让人心慌。
夫妻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为母亲办好后事之后回到家,保姆做了一桌子菜。
几个月下来,王欣平静了很多,她生性有些好强,这些糟心事从没对朋友家人说过,别人问起来,只说男人当然很看重事业。
王欣盛好饭,冷淡的说:“吃吧。”她的妊娠反应有些严重,见了荤腥就恶心,所以保姆做的饭菜都很清淡。
彭宇见她苍白着一张脸,有些不忍,但他依旧狠下心来,注视着王欣的眼睛,认真道:“我们考虑考虑离婚吧。”
王欣端着碗的手一颤,又迅速平静下来,很平静的与彭宇对视,问道:“看上别人了?”
彭宇吸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我必须坦白。”
“说。”
“我喜欢的是男人……我是同性恋。”
屋中一阵死寂。彭宇闭上眼,没有躲避迎面而来的巴掌。
……
从民政局出来,彭宇长长的吁了口气。
天终于放晴了,这场大雨持续了数星期之久,本省的南面竟然出现了洪涝,山地还有泥石流,放晴后又热得很,颇有些春夏颠倒的意味。
彭宇把西装扣开两颗,问王欣要不要送,王欣板着脸摇头,打车离开了。
离婚后,彭宇给了她一半的私人财产,在财物上可谓是很慷慨的前夫了,但他深知这远远不够补偿王欣。
可除去钱财,彭宇不知道自己还能拿得出什么补偿。
此时天色尚早,彭宇开车去酒吧门口兜了一圈,还没开门。自从jason和那小男友搞上后,开店的时间是一天比一天晚,关门时间一天比一天早……
绝对的夫管严。
彭宇于是无所事事的开车晃来晃去,整个人的精神有些恍惚,一年之内,他竟然和岳哲断了,娶了女人,送走了母亲,现在他虚岁已经四十,彻底成了孤家老人——
“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我一定辞职。”
这句话忽然在彭宇脑海中响起。岳哲现在应该还是身为刑警拼了命的忙活吧?升官了吗?理想达成了吗?
待彭宇回过神,他已经把车开到了刑警大队门口。
他干脆把车停在附近的树荫下,并不下车去寻,而是坐在车里,沉默的望着大门口,直到深夜。
岳哲一直没有从那里出来,彭宇没太在意,反正岳哲以前几乎没有留在刑警大队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外面执行任务。
彭宇调转车头,去了酒吧。
jason笑眯眯的迎上来:“恭喜离婚。”
彭宇苦笑:“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恭喜你终于可以没有顾虑的找伴儿了,”jason吊儿郎当的吹声口哨,“憋坏了吧?这段时间店里来了不少新的小零,好料多多,有兴趣不?”
彭宇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举着酒杯边打量周围,边敷衍道:“你也憋坏了吧?下面爽飞上面憋屈的滋味儿如何?”
“说实话,不赖。”jason无所谓的笑笑,“你什么打算?找个人正儿八经的谈还是以后只找炮友?”
彭宇承认道:“不知道。”
jason耸耸肩膀,不甚在意:“那你随便找人解解闷,我忙去了。”
彭宇做在那无聊的喝酒,不久就有人上来搭讪。他禁欲有一段时间了,这会儿却兴致缺缺,把凑上来的人都打发走了。
回家的路上,彭宇感觉离婚后好像也没轻松多少,不禁烦闷不堪,大开广播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广播中充满磁性的男音让彭宇舒服了些,他打开车窗让晚风注入车厢,清新的空气让他畅快不少。
主持人语调一转,由温和轻松换到严肃甚至是沉重的语气:“日前,犯下多起命案的全国通缉犯常金生被捕归案。常金生在四年内犯下十余起绑架案、八起抢劫案,杀害受害者总计六人,另外有三人重伤残疾。犯罪嫌疑人常金生有高中文化,精通反侦察知识,自2012年底至今从a省逃亡到c省,并迅速建立起类似黑道的犯罪组织。公安机关反应,广大公安部门为捉拿常金生,做出了巨大努力,更有三名刑警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彭宇皱起眉,听得有些不舒服,正欲伸手关掉广播,却猛然浑身一震——
“其中一名岳姓警官年仅三十三岁,三日前不顾山体滑坡的危险,在山路上开车追常金生。持续一周的大雨导致路面打滑,岳警官的车从山上直直摔落山谷,还坚持用对讲机告诉队友犯人的去向……”
彭宇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心跳骤然加速,他剧烈的喘息,告诉自己这绝对不可能!他说的绝对不是岳哲!
可是又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在唱反调,彭宇勉强稳住颤抖的手,调动车头往刑警大队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