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漫天的乌云遮盖了明月,遍布苍穹,任是如何寻觅也见不到一丝月光。在那个阴气极重的树林里,谁与谁正在对峙,冰冷和潮湿渗透了他们周围所有的缝隙,让这个树林仿佛到处都潜伏著危机和诡异,小有不慎,似乎就会引发毁灭的战争,粉身碎骨。
战争?那倒不至於,两方的实力悬殊太大,这应该是单方面的屠杀。井容筝嘲讽地讥笑著,她的肉身很久前就化成了骨灰了,现在假若再死一次,那也不是粉身碎骨,而是形神俱灭。
没想到来得这麽快,她以为逃到这幽魂聚集的极阴之地,可以藉由这里的鬼息和煞气混淆她的存在,就算躲不了长久,至少在找到办法前也不要太容易被找到。井容筝想了想,她始终还是异想天开了,低估了审判司的搜寻组拥有的能力。
“井容筝,你在人间逗留已经超过了60天,请跟我回冥界接受审判。”这位身穿著黑色服装的使者公式化地说道,长袍包裹了他的身体,他的脸上带著没有表情的纯白面具。井容筝的神色浮现浓重的怨怼,她的五官在愤怒中扭曲,恨恨地说:“回去接受审判?那我不是自寻死路吗?”
“判官的命令,如果你不回去,你现在就是自寻死路。”使者的声线非常平静,却让人不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他的右脚稍微踏前了一小步,几片枯叶在他脚下碎裂,发出的清脆声响在此时特别明显,也让这个动作充满了威胁。
“……月之审判官……简古明……”井容筝咬牙切齿地反复念著他们的名字,那无尽的深刻的仇恨她的眼底蔓延,她的双脚逐渐腾升,在悬在半空时她便诡谲地笑了,平地生起的风卷扬了她凌乱的长发,她的目光一直也死死地瞪著眼前的使者,几簇青绿色的鬼火倏地出现在她的四周盘旋──
黑夜,原来是这样的凄厉。井容筝浑身散发出的怨气令附近的幽魂开始害怕得大声哭号著,顿时鬼泣之声四起,它们依附在纷飞的落叶里往各处慌忙逃窜,让每片飘扬的叶子都携带著久久不断的哭声……她似乎也哭了,怨愤化成的血泪从她双颊滑落的那一秒,她突然张开凶狠的鬼爪纵身朝使者飞去,带著刮骨般的冽风迅猛发起了攻击,同时狂笑著说:
“有本事的就毁灭了我吧,但我再死一千次,我再死一万次,我永远不会放过你们!!简古明,就算我形神俱灭,我也绝不会忘记你欠我的债,生生世世我都要让你偿还……生生世世!!!”
这阵仗,看来一战是在所难免了。使者轻蔑地嗤了声,他反应灵敏地扬举起右手,一个几米高的淡蓝屏障就突然从地底冲了出来,挡在他身前隔开井容筝的进攻,而她的鬼爪就碰在了他的护屏上,两者撞击出的光刺得她双目剧痛!
“可恶!”井容筝尖锐地怒吼著,她的力量自然不敌出自审判司的使者,但依旧不顾一切想直接冲破他的防护,她在空中呈向下俯冲的姿势,右手变成的狰狞鬼爪在运著力量和光屏对抗,它们摩擦出的强光犹如锋芒切割著她的眼球……使者站在屏障後面望著她不知死活的动作,他失去耐性了,猛地就握拳对准她的鬼爪挥袭而去!!
这一击无疑能打得她魂飞魄散,井容筝在关键时刻竟注意了他的攻击动作,於是也攥紧鬼爪回应了他这一拳,以攻击做防守,她用尽全力和他正面对抗──
惊天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迸射的大火瞬间烧光了周围的树叶,两方中间的防护屏无可避免地裂成了无数光块砸落了地面!
在这等冲击之下,使者也禁不住後退了一小步,他想井容筝是必定是不要命来出那一拳,不过他对不能稳当接下她的进击还是有点出乎意料和小挫败。然而,井容筝则整个人直飞了十几米的距离,她一路撞断了所有的大树,最後撞在了一棵参天古树上震落了它许多的树叶。
幸得是古树粗壮的树干够力挡住了她,井容筝才不至於就这样飞下了悬崖,虽然她摔到地上便猛然吐出了一口污浊的黑血。
“唔!”空气中有很重的树叶烧焦的味道,井容筝趴在地上虚弱得连坐起身都不行,她猩红的瞳孔写满了痛苦不甘和仇视,无能为力地盯著使者从前方慢步走来,这次,她真的会永远消失吗?……
一切好像只有一眨眼的功夫,井容筝甚至还没办法去辨认那把男性嗓音,翻天覆地的转折已经发生了──有一团小小的火从她上方射向使者,在离她七步之遥的地方,使者被烧成了灰,他化为乌有的那一秒,也许他根本还没意识到他正在消失。
至於这一切在降临之前,井容筝只听见有谁在她上方说了一句:“你们,吵醒了我,虽然我等了你好久了。”
这话语伴随著一阵让闻者毛骨悚然的怪笑,井容筝连忙翻滚了几圈离开古树下,她恐怖地抬头望向树上浓密的枝叶,只见到一个魁梧的男人从树叶间跃了下来,他嘴里一直在大声地嘎嘎鬼笑著,惊走了原本栖息在树林里的若干乌鸦……
当这个男人轻悄地站定在她身前,也就带来了她从未敢想,也从未想得到的转机。那样的气势,井容筝完全动弹不得地看著这个面容残破的男人,看著他半张长满了水蛭的脸,看著他的眼睛倒映著她的影子,看著他慢吞吞地蹲下对她伸出密布著刀痕的右手,看著他终於动了动嘴唇,道:“遇见你了,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孩,你是鬼,那麽还是阴灵之女。”
“命运注定我们相遇,我叫蛭魔,你想报仇吗?如果想,那就来到我的身边吧。”
凝视著那只丑陋却让她内心不能抗拒的手,那就仿佛是希望,当然,也更有可能是恶魔的诱惑。井容筝吞咽下口中残留的苦涩的血味,她忍著痛和惧意,她知道她已经快要消失了,她的伤太重了,可有股冲动促使她追问:“报仇?你是谁?敢和他们作对?”
“他们?你是说那两只狼魔?在以前我们那个时代,他们不过是和我一样的小喽罗,虽然是到了这麽多年後的现在,但你说他们就能称霸天下了吗?要知道,他们两个可都还没回来。”他像是不解地问著,左手很随性地弹了滴鲜血进井容筝的胸口,让她的身体顿时就又恢复了实在感。
“……怎麽会?”井容筝不敢置信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