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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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杀手(肉) - 第18章

光晕还没到舱门口就完全被黑暗吞噬了,倒是船舱外依然传来依依呀呀的摇橹声,和著水流苏苏地响,极为催眠。

小刀正瞧著司空,手还放在他的胸口没有拿开,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定定地看著他,十分认真。

司空似乎苦笑了一下,刚刚才从毒发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声音难免沙哑,含混地咕哝了一声:“是你。”

“二叔说过该怎样运功。”

“多谢。”

“不用客气……”小刀欲言又止,司空精神略好一些,看出他的犹疑,便道:“怎麽了?”

“这……我……”

难得看到这孩子竟然会吞吞吐吐,司空不由笑了起来,道:“有什麽话不妨直说。”

小刀在那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於下定决心地问道:“司空大哥为什麽会去做杀手?”

司空一怔,小刀那边已经急忙补上一句:“我觉得大哥不像坏人。”

“像坏人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司空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倒并不是小刀以为的那麽难以回答,只是难免让他想到那个始终笼罩在心头的阴影。过了这麽长时间,出动那许多人手依然一无所获,不知君主是否还能安如泰山不来理会。

“我认为大哥不是坏人。”

结果却是赢来少年一句更加笃定的判断,司空一时感到有趣,反过来问道:“为什麽?”

“二叔很重视你。”

“萧俟不一定是对的。”

“我也很喜欢你。”

司空哑然,触目是少年近乎严肃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玩笑。一瞬间司空觉得自己简直被感动了,於是微微一顿,道:“我从小就在枫林长大的。”

“啊……”

这个本来应该很好理解的答案,却让小刀露出了一点惊讶之色。

“怎麽?我以为这才是最不会让人吃惊的回答啊。”司空倒开始对他的反应好奇起来,一边试著半坐起来。小刀赶忙起身去扶他,动作麻利地将枕头竖起来让他靠住,然後才说:“我以为……自小被作为杀手培养,不是会更冷酷一些?”

“这个说法没错,不过我是有那麽一点……一些不同。”

司空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其实并不是只有“一点”不同而已,所以适当地改了口。

小刀只眨了一下眼睛,已经做出推断:“大哥毕竟是第一杀手。”

“我也不是一出生就是第一杀手……”

司空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小刀倒不多嘴,欠身剪去灯花,再将灯芯拨亮一些,便道:“大哥好好休息,我去外边看看。”看得司空点头应了,才弓身扶著狭窄的舱壁探身到舱门口。帘子一掀,哗哗的流水声便格外清晰而欢快地传了进来。船行平稳,夜航对於雁轻这几个熟手来说也不算什麽难题,只在船头挂著一盏白纸的风灯,随著满含凉意的江风微微倾斜。

发现小刀出了船舱,雁轻第一个跳起来,将手里正剥著的一颗花生殷勤地递过去道:“少爷尝尝?”

“不用了。没什麽追兵吧?”

小刀钻出船舱,直起身子环顾四周,然而江面茫茫,仅有暗沈夜空中数点寒星映照,实在看不出什麽。雁轻一面咯吱咯吱地嚼著花生米一面点头道:“少爷尽管放心,他们即便找到船,也绝不可能赶上我们。”

“二叔也是这麽说。”小刀好像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一直极其认真严肃的面上也罕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三哥这才发话道:“雁轻虽难免自夸,但这回倒是没说错。少爷还是回舱休息,这里都交给我们好了。”

“嗯,那我──”

在船头站了一小会儿,似乎对脚下有规律的摇晃有些不太适应,小刀当即回转身抓著舱篷打算回去,但他这个动作只做到一半,便被随著一声闷响而大幅抖动的船身给颠得失去了平衡。三哥眼疾手快伸手一托,让小刀重新站稳,然而目光却已经不在小刀身上。几人不约而同望向前方水路,原本黑压压什麽也看不清的水面,此刻正此起彼伏亮起盏盏风灯。更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是,有好几盏风灯竟就在他们侧翼亮起。

雁轻倒抽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置信地摇头道:“这怎麽可能!”

小刀握住刀柄,左右看著,仍有些震惊:“这是怎麽回事?怎麽会有这麽多船?”

“少爷,我们的麻烦恐怕大得超乎想象了。”三哥深吸一口气,尽管只凭著那几盏风灯不能尽观对手船队全貌,然而这无声无息便完成的包抄却已说明了很多问题。他指向前方水路上密密麻麻的船队,道:“现在荆江水路上,还有谁能够调动这麽庞大的一支船队?”

“难道……”

想到那惊人的可能性,小刀也不由悚然动容,而三哥则在他吃惊的目光中肯定地点了点头。

“而且操练得如此熟悉,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说话间他们的船并没有完全停下来,离前方的埋伏自然也就更近,映入眼帘的赫然有一座灯火通明,足有四层楼高的巨大楼船。楼船那宽阔的甲板上,矛戟林立,一派森然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小船上的几人却是完全哑然,面对著这种情形,根本不晓得该说什麽话才好,只是忍不住将复杂的目光,投向船舱。

“司空大哥到底杀过多位高权重的人……”

第一杀手(十八)

荆江的夜色,今天晚上显得格外浓重。

而江面上陡然亮起的无数盏灯火,却让遥遥关注著这一切的人大为吃惊。

孙麟一个跟头翻到船头伸长脖子张望著,惊奇地叫道:“怎麽回事,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追上来了,前面这阵仗莫不是有近百艘船了?”

船尾一个戴著斗笠的人摇著橹,并不理会他的问题。然而孙麟又如何耐得住这种寂寞,只是兴奋得上蹿下跳,深恨不能一下子便翻到司空那艘船上去看个究竟,一会儿功夫竟然就立足船头连翻了十来个跟斗。

这免费的杂耍功夫就在眼前,戴斗笠的船夫也不得不捧个场了。他将斗笠推到背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神色,停下摇橹的手,清脆地拍了三下巴掌。

“好把式。”

“你倒是赶快摇船啊!”

孙麟一点也不介意被别人当做是耍把式的,特别是一个没啥见识的船夫。他只是著急自己这要是没能赶上去,那司空那人头岂不就便宜了前面那些人?

船夫却是笃定地住了手,不但没有继续摇,反而坐下来从腰间摸出一只锡壶,一扬手,一仰头,咕嘟灌了一口酒,末了还极其享受地啧啧咂了咂舌头,就是没把孙麟的吩咐当回事。

孙麟大急,一纵身从船篷上直接跳到船尾,抓住船夫衣领叫道:“我可是雇了你来追人的,趁他们被拦住,不是正好赶上去麽?”